我走进了急诊室,桌子旁边坐着一位先生。他穿着很朴素,一身考究的花呢衣服,一顶软帽放在我的几本书上面。一只手上裹着一条手绢,手绢上有斑斑点点的血迹。他看上去年纪不大,也就25岁的样子,长得很英俊,可是脸色却很苍白。他给我的印象是,他正尽力控制着一种痛苦,一种由于剧烈的冲击而引起的痛苦。
“这么早吵醒你,我很抱歉,大夫,”他说,“昨晚我遇到了一起极其严重的事故。今天一大早我就坐火车过来了,在帕丁顿车站的时候,我向周围的人打听什么地方可以找到好医生。有个人心地很善良,他把我带到了这里。你的女佣接了一张我的名片,我看到她放在桌子上了。”
“哦,我这一个晚上可不能说枯燥。”说着,他忍不住大笑了起来,声音很高又很尖。他向后靠在椅子上,这笑声让我很反感。
“不要笑了!”我喊道,“镇定一下!”我倒了一杯水给他。
“我真是太丢人了。”他说话时气喘吁吁。
“没有什么丢人的,你快把这个喝下去吧。”我给他的水里放了一些白兰地,他的脸色本来没有血色,现在慢慢开始红润起来。
“天哪!”我喊着,“这伤口太可怕了,肯定流了很多血。”
“是的,是流了很多。受伤之后,我就昏迷了,很长时间不省人事。我醒来的时候伤口还在流血,就用手帕的一边紧紧缠着它,还用一根小树棒把它给绑紧了。”
他解开手绢之后,我看到了他的拇指。
西德尼·佩奇特,《海滨杂志》,1892
“这包扎做得很好!你简直可以做一个外科医生了!”
“其实这也可以用水利学的知识来解释,那就是我所研究的范围之内的东西了。”
“砍掉手指的器具非常沉重、锋利。”在检查伤口的时候我说道。
“看上去有点像是屠夫用来砍肉的刀。”他说。
“我觉得这应该是一个意外,对吧?”
“绝对不是意外!”
“什么意思?你是说是有人故意砍的吗?”
“是的,真是太残忍了。”
“太吓人了。”
“很好,谢谢你的白兰地和绷带,我现在感觉像是另外一个人,之前我还感觉到很虚弱。不过还有很多事情等着我去做呢!”
“不会的,现在不会了。我还要把这件事情告诉给警察呢!不过,我也不瞒你,要是没有这个伤口作为证据,他们是绝对不会相信我说的话的,毕竟这件事太不同寻常了,而要证明我所说的都是真的,又缺乏证据。再说了,就算他们相信我,我能够提供给他们的线索也并不十分清晰,他们能不能为我主持公道都还难说呢!”
“嘿!”我喊道,“要是您真的是想解决什么问题的话,我可以推荐给您一个人,我的朋友福尔摩斯先生。你可以先去找他,然后再考虑去找警察。”
“别说为您介绍了,我还要亲自带你去那里呢!”
“那真是太感谢了!”
“可以的,只有把我的遭遇讲出来,我才会好受一点。”
“那好吧,我现在去雇一辆马车,我去一会儿就来。”我赶紧跑到楼上,扼要地对妻子解释了几句。五分钟后我和这位新认识的朋友,坐上一辆双轮小马车直奔贝克街。
“很显然你的遭遇很离奇,哈瑟里先生。”他说,“你在这里可以随便躺着,不要感到不好意思。把发生在你身上的事告诉我,累了就休息一下,也可以用酒来提神。”
“谢谢!”我的病人说,“医生给我包扎了后,我就觉得跟以前完全不一样了,而您盛情招待我的这顿早餐使我几乎感觉不到伤痛了。我尽量不多占用您宝贵的时间,所以现在就开始讲述那些发生在我身上的奇怪的事情!”
他让我的新朋友坐在沙发上。
西德尼·佩奇特,《海滨杂志》,1892
福尔摩斯坐在他的大扶手椅里,看起来很疲倦,甚至都看不出他敏捷的思维和热情的心。我坐在他对面,一起安静地听着这位客人讲述着自己离奇的经历。
“我首先要说的是,”他说,“我父母双亡,又是个单身汉,一个人孤独地住在伦敦。我是一个水利工程师,在格林威治著名的文纳和马西森公司里当了七年学徒,对于这一行我经验很丰富。两年前,我完成了学习任务。可怜的父亲去世后,给我留下了一笔相当可观的财产,所以我决定开办自己的事业,并在维多利亚大街租了几间房子用来办公。
“我觉得所有的人都会认为,创业之初会非常枯燥,对我来说就更是这样了。两年间我所接到的生意只有两次咨询,这就是我的职业带给我的一切——我全部的收入才27英镑10先令。上午九点就开始工作,下午四点才结束,我一直在我那小小的办公室里等待着,最后等得我彻底失望,觉得不可能再有顾客来我这里了。
“不过就在昨天我想离开办公室的时候,我的办事员进来告诉我说,有个先生想跟我谈谈业务上的事情,想见我,并且给了我一张名片,名片上写着莱桑德·思塔科上校。紧接着,这位上校自己就走了进来。他的身材应该是中上等吧,只不过非常瘦——他恐怕是我见过的最瘦的人了。他的整个脸上就只有鼻子和下巴,两颊的皮肤紧绷在突起的颧骨上。不过他这种样子却好像是天生的,并不是因为生了什么病,因为他的目光看上去炯炯有神,走起路来很快,举止也很自如。他穿着简单但是很整齐。我猜,他大概四十多岁。
“我鞠了一躬,像其他的年轻人一样,这种赞赏的话使我有点飘飘然。‘不知我这么问是不是很冒昧,是谁这么说我的呢?’
“‘哦,可能我现在最好不要告诉您。还是那个人告诉我说您没有亲人,而且还没有成家,一个人孤独地住在伦敦。’
莱桑德·思塔科上校。
西德尼·佩奇特,《海滨杂志》,1892
“‘完全正确,’我回答说,‘不过请你原谅,这些东西和我的工作能力有什么关系呢?据我所知,你是因为业务上的关系才来找我的。’
“‘是的,但是我所说过的话都是有用的。我们想委托您一件事,不过最重要的是要完全保密,绝对保密,您明白吗?自然,我觉得一个单独居住的人要比有家属的人更容易保守秘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