画家未知,《波特兰俄勒冈人》,1911年9月10日
“不过人老了之后,会有思乡之情。多年来,我一直梦想看到英国绿色的田野和庄园。最后,我决定在临死之前再回去看一看我的故乡。我攒足了回乡的路费,便来到驻军的地方,因为我了解他们的生活方式,知道怎样让他们开心,这样也可以维持生活。”
“我闯进了六个敌军的埋伏之中。”
西德尼·佩奇特,《海滨杂志》,1893
“你的故事非常动人,”歇洛克·福尔摩斯说道,“我已经听说你遇到了巴克利夫人,你们相互都还认识。我想,后来你尾随到她家,从窗外看到他们夫妇两个争吵起来,当时无疑巴克利夫人当面斥责了他对你的行为。你控制不住自己的感情,穿过草坪,闯进了房间。”
“我正是这样,先生,可是一看到我,巴克利的脸色就变得从未有过的难看。然后他向后摔倒,一头撞到炉子的护板上。实际上他在摔倒以前就已经死了。我从他的脸色就能看得出,这就像我会读壁炉上放着的课本一样清楚。他一看见我,就像一颗子弹射穿了他负罪的心。”
“后来呢?”
“谁是特迪?”福尔摩斯问道。
这个人向前弯下腰,拉开屋角一只笼子的门,从笼子里突然跑出一只漂亮的红褐色小动物。它的身子瘦小而柔软,长着鼬鼠似的腿,一个细长的鼻子,有一对漂亮的红眼睛,我还从未见过动物会有这样美丽的眼睛呢。
“这是一只猫鼬。”我喊道。
“对,有些人这样称呼它,也有人把它叫做红鼬。”那个人说道,“我把它叫做捕蛇鼬,特迪捕捉眼镜蛇出奇地快。我这里有一条去掉了毒牙的蛇,特迪每晚就在士兵俱乐部里表演捕蛇,逗士兵们开心。
“还要了解什么吗?先生。”
“就这样吧,如果巴克利夫人出现什么严重的后果,我们会再来找你。”
“当然,如果是那样,我会自己找上门来的。”
“如果不是那样,那就不要把死者过去的丑行重新抖搂出来。
尽管他过去的行为很卑鄙,至少你现在已经知道,三十年来,他因为过去的不道德行为一直受到良心的谴责,也该满意了。啊,墨菲少校走到街口了。再见,伍德。我想知道昨天以来又发生什么事没有。”
还没等少校走到街拐角处,我们就及时赶上了他。
“啊,福尔摩斯,”少校说道,“我想你已经听说这件事完全是大惊小怪了吧。”
“那么,是怎么回事呢?”
“啊,简直太简单了,”福尔摩斯笑着说道,“华生,走吧,我想我们已没有必要待在敖尔德肖特了。”
“我亲爱的华生,如果我是你书中喜欢描写的那种理想的推理家,那么,这一个词就应该能告诉我全部的故事。这显然是一个表示斥责的字眼。”
“这不过是一件十分简单的案子。”
西德尼·佩奇特,《海滨杂志》,1893
“斥责的字眼?”
印度兵变
1857年到1858年之间的印度兵变也称为土兵叛变,这是一次十分不成功的起义,起因是印度人民不满英国将印度西化。1857年初孟加拉军中的印度士兵换发新的埃菲尔德式步枪,成为兵变的导火索。这种枪的子弹在装弹之前必须咬破子弹的纸皮,据传纸皮上涂抹了牛油和猪油。这对于军中的印度教徒和穆斯林教徒来说是相当不敬的,许多人怀疑政府试图让他们皈依基督教。
英国政府做出的令印度人不满的事情还有一大串,这只是最新发生的一桩。在总督达尔豪西少将勋爵的领导下,政府削减了军人的薪水,侵占了原本属于印度地主的财产,并且要解放那些“地位低下的人”,让社会地位较低的士兵替代军中婆罗门和拉其普特的地位,颠覆印度社会的地位体系。此时,实际控制印度的东印度公司下令用不那么遭人反对的物质涂抹在子弹纸皮上,但是这种缓和政策出台时间太晚了。1857年5月9日,密拉特的八十五名印度士兵拒绝使用这种步枪,随后被脱去制服,加上镣铐,被判入狱十年。第二天,三个队同联队的印度士兵冲到监狱,解救了被关押的士兵。在随后的混战中,大约五十名英国男子、女子和儿童被杀。
从那时起,叛军开始进攻德里。西蒙·斯卡玛在他的权威作品《英国史》第三部中提到,在大爆发之前,第38本土步兵团指挥官的妻子哈里特·泰特勒“发现有什么地方不对劲。仆人们疯一般的跑着,大街上子弹到处飞……这是怎么回事?”她的法国女仆玛丽回答说:“夫人,这是革命。”许多逃离德里的欧洲女子和孩童之所以能逃出来也是靠着有同情心的印度兵的帮助,但是其他人就不那么幸运了。更多的军官和他们的家属被屠杀,似乎是不分青红皂白的。
双方都犯下了可怕的罪行。在坎普尔,那纳·萨希布——也许是因为他被剥夺了土地的租金收入而寻求报复——答应一大群欧洲妇女和儿童安全通过恒河。当他们上船之后,大部分人被射杀,四十艘小船中的一些被放火焚烧;两百名幸存者被带回坎普尔,住在一处曾经是军官官邸的住处,并在那里被杀害。英国将这些人称为“黑鬼”,对他们的复仇之心近乎疯狂。正如A。N。威尔逊所写,“从一开始,英军就打算以牙还牙,以眼还眼,以暴制暴”。威尔逊说,据报告,穆斯林人在被杀之前涂上了猪油,印度人被捆在炮口,开炮的时候被炸成碎片;女人和儿童被强暴,然后被活活烧死;一名被刀刺杀的印度兵还被放在火上烤。数以百计的印度人被大炮射杀。
暴动发生之后不到三十年,第九版《大英百科全书》(1875-1889)在谈及叛乱动机时写道:“真实原因似乎是印度人的想法好像发酵一般,人们相信最野蛮的故事,并且非常迅速地反映了他们的恐惧……再三的合并、教育的传播、蒸汽机以及电报的出现,所有的一切无一例外地说明英国文化正在替代印度文化。印度兵——特别是孟加拉军的印度兵——认为,与其他同胞相比,他们可以看到更美好的未来……通过革命他们能获得任何东西,而且没有什么东西可以失去。”
《回忆录》的编辑删去了《硬纸盒子》,将开头的场景移到华生记录的《住院的病人》中,使得这件案子的文本被改得一塌糊涂。这里恢复成《海滨杂志》的原貌。年轻的珀西·特里维廉医生来拜访福尔摩斯,希望对方解开自己的“住院的病人”(指的是和医生住在同一个屋檐下的病人,柯南·道尔本人也做过这样的事情)的谜团。福尔摩斯发现这其中的问题不像特里维廉想象的那么简单。案子里福尔摩斯做出的“推理”很少,主要依赖于他对那个时代奇情文学的广博知识以及对悬案有着记事本一般的记忆。这个案子也反映出年轻的医生创办诊所时的种种困难——这确实能博得约翰·华生医生和阿瑟·柯南·道尔医生的同情——我们也就不难理解为什么要将其收录到《回忆录》中了。
我不能确定具体的日期,因为我有关本案的一些备忘录放错了地方,但那应该是我和福尔摩斯同住在贝克街寓所的第一年年末。那是十月里狂风怒吼的一天,我们整天都呆在室内,我因为担心自己的健康不愿去面对秋天的狂风,而他则专注于化学实验,他总是一拿起就放不下。但是到了晚上,试管的破裂宣告他研究的过早结束,他惊呼一声从椅子上跳起来,表情严峻。
“一整天的工作就被毁了,华生,”他大步跨到窗前说道,“哈!星星出来了,风也停了。我们一起到伦敦街上散散步,你看怎样?”
我已经厌倦了待在这间小起居室里,便欣然同意了。我们一起闲逛了三个小时,沿着舰队街和斯特兰德大街观赏着如潮汐起落、变幻莫测的世相人生。在福尔摩斯特有的言谈中,充满着对细节敏锐的洞察力和微妙的推理能力,让我感到既开心,又陶醉。我们返回贝克街时,已经是十点钟了,寓所门前还停着一辆四轮轿式马车。
我们一起闲逛了三个小时。
西德尼·佩奇特,《海滨杂志》,1893
一个脸色苍白、尖瘦脸、留着土黄色胡须的人,看到我们进来,连忙从壁炉旁的椅子上站起身。他的年纪不过三十三四岁,但面容憔悴,气色也不好,看来生活不仅使他耗尽了精力,也使他失去了青春。他的举止局促而羞怯,就像一位非常敏感的绅士,他站起身后,扶在壁炉台上的那只细瘦白皙的手,不像是一个外科医生的,而更像是一个艺术家的。他的衣着朴素暗淡——一件黑礼服大衣,深色裤子和一条颜色很淡的领带。
“晚上好,医生,”福尔摩斯爽朗地说道,“我很高兴看到你只等了我们几分钟。”
“难道你问过我的车夫了?”
“没有,我是从桌子那边的蜡烛看出来的。请坐,告诉我什么事可以为你效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