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千忆却不领情,他懒,怕麻烦,没心思应付小女生。所以老师要分组写生时,他环视一圈,从无数期待的眼神一掠而过,最后放在正专注练构图的宁可,钦点般:“她!”
“不要,你很麻烦。”宁可头也不抬,跟公众人物同组很拉仇恨的。
沈千忆惊了,竟有人嫌他麻烦。不过他们还是分到一组,因为他说,同学间怎么能说麻烦,要友爱互助。
周末,他们背着画板去郊外画梨花。她画得很专注,沈千忆在她画完才开口,指着画:“这里不行,光线处理不好,重了,也没层次……”
先涌起来的是愤怒,宁可画时胸有成竹,还蛮得意的,可一看到他画好的图,她满腔的反驳咽回去了,她仔细一看,发现他说得很对,她面红耳赤,照着他的意见进行了修改。
沈千忆笑了,在梨花林中晃悠,不时伸手摇晃了下树枝,引得梨花不断往下落。他很得意:“宁同学,你还觉得我很麻烦吗?”
宁可抬头,梨花深处,那肩头添了白的少年神色俏皮,却一脸骄傲。
沈千忆是多么骄傲的人啊,他不愿同旁人多说一句,却也容不得别人嫌他一句。
真是别扭又小气,宁可却看出些真性情。
她问:“沈千忆,你教我画画,我认你做师父,怎样?”
沈千忆更得意了:“先叫声师父来听听。”
“师父!”
“没什么诚意啊……”
“师父,小师父。”
后来她叫他小师父。
沈千忆开心时就冲她招招手,小徒弟小徒弟地叫,心情不好了就一脸嫌弃,“宁可,你太笨了,我要把你赶出师门”。
再后来,他们关系越来越密切,他把画板搬到她旁边,站在她身边,偶尔看一眼,轻声指出她的问题,眼睛亮晶晶围着她转,闪烁着灼人的光芒。
宁可把他眼里的光芒理解为他常说的一句话,宁可,为师很是骄傲。
高一时,沈千忆说,宁可,为师很是为你骄傲。
高三说,他说,我的骄傲。
已亲密得省去称呼,看着她的眼睛,嘴角带笑,温柔得总能让宁可心怦怦乱跳。
那时,他们是最好的搭档,也是彼此最好的朋友,学校的人都以为他们是一对。
宁可也曾经这样认为,他们还约定报同一所大学,就算高中毕业了,也能天天待在一起。
他们甚至计划把自己生长的这座城市画下来,为此,他们热烈的计划着,跑遍了整个老城区,拍下一张张照片。
直到填志愿的前几天,沈千忆过来,他神色疲倦,白皙的皮肤黑眼圈明显,眼底全是血丝,望着宁可一言不发。
“怎么了?”
“你家是不是出什么事了?”沈千忆还是没说话。
后来,他说了句让宁可无法明白,至今也找不到答案的话。
他说:“宁可,我遇上了我人生最大的难题,可无论我怎么选,都是错。”
3.你喜欢我是件麻烦的事。
沈千忆也是从那一天起,变得不一样。
他不再和宁可开亲密的玩笑,不再目光灼灼地围着她转,甚至有天甩下画笔,说不画了,他觉得这件事蠢透了,毫无意义。
她去打听是不是他家出事了,可没有,得到的消息他家人好好的,他对其他同学也照常如故,只有宁可,他像突然间厌烦她,打电话不接,去找他不在。
起初宁可以为沈千忆嫌自己烦了,想先不要去找他,继续到处拍照片。直到填好志愿,她从同学口中得到,沈千忆报的大学,并不是他们约定的那一所,相反,一南一北,隔得很远。
宁可再也忍不住,她去找沈千忆,他还是不见。她留了口信,梨落公园,不见不散。
宁可等了一天,沈千忆在黄昏时来的,天边是火烧云,瑰丽热烈的一片。
沈千忆看起来也不好,强撑的精神气,一言不发。他们在梨树林走了一圈又一圈,直到他停下,像过去那样,拂去落在她肩上的落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