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早的一系列经历,让虞子衿发现了林许亦的一个秘密。
外交部里最年轻的公使,竟然也有很严重的起床气。
早上不到七点,两人就被没完没了的手机振动声吵醒了。林许亦一脸阴云地伸手想去按掉,但勉强的一点理智又提醒他,这是电话不是闹钟。
他只能一脸不情愿地爬起来,趿着拖鞋去了阳台。没过几分钟,他就回到卧室,声音低沉地对着用被子蒙着头的虞子衿道了个歉,说是有急事要离开几天,得紧急赶回B市。
他火速洗漱,换好西装,连早餐都来不及吃就出了门,独撂她一个人。
“我就是气不过,还要我给他看家,所以就来看看你。”虞子衿的刀重重地“砍”在牛排上。
朗颂挑了挑眉并不言语,一双秀气的手将牛排切成整整齐齐的小块。
“说说你吧,那小帅哥又哪儿惹你生气了?”
虞子衿见朗颂没有回话,抬头看了看她,她正在出神地“宰”着牛排,良久才道:“提那种人渣干什么,懒得说。”
“那你今天心事重重的样子?”
这家西餐厅已经很有年头了,牛排做得很正,人也不少,只是家具设施有些老旧了,现在正放着一首小提琴家大卫·加勒特的Ain'tNoSunshine,气氛幽静,很适合谈事儿。
“我报了萨罗的国际医疗救援项目。”朗颂低着头继续切牛排。
朗颂似乎没有听到一般,直到歌再次开始循环,才抬起头:“但你知道,总是有各种各样的事阻碍你。”
“伯父伯母不同意吗?”
“他们拦不住我。”朗颂兀自摇摇头。
虞子衿看着朗颂有些惆怅的神情,深吸了一口气又道:“那就是因为放不下?”
朗颂似乎被说中了心事,好像是将头低了点,也好像是点了下头。
他们毕竟都是普通人。
这个世界上的大多数人,都希望自己能够平平安安地过完一生,虽然也有一部分人有着更为远大的理想,但那也要不断取舍,反复考量。
教师的职责是教书育人,医生的职责是救死扶伤,他们以平凡又崇高的奉献精神被人尊敬,但他们也都是普通人。他们也会害怕,但哪怕地震时老师还是会将孩子护在身下,病毒肆虐时医生还是会义无反顾地逆行步入战场。
朗颂从小在一个医学世家中长大,品德良好,学习优秀,顺风顺水地走到今天。她不像虞子衿,孑然一身没什么牵挂,她还有许多放不下的东西。
“你知道吗?”虞子衿的声音轻柔却有力,“每次经历战争和炮火的时候,我都会绝望到极点,我救不了一个人,更救不了整个世界。
“但你也知道,绝望到极点之后就是希望,是前所未有的希望,希望被救,希望救人,这是人作为社会性动物的天性。
“因为知道这一点,所以我并没有失去信心。也因为有希望,我愿意做一只小小的萤火虫,虽然光亮熹微,却可以在聚集之后点亮一整片夜空。
“颂颂,去萨罗真的挺好的。”
虞子衿抬起头,一脸真挚地望着朗颂。
“我想,每一个在那里奋斗的战士,在为了守护它的时候,都不会说自己后悔去那里吧?”
屋内音乐悠扬,女人的声音柔软又坚定;屋外霞光满天,万物葱茏而富有生机,这一切都好像在无形中,给了朗颂一个坚定的答案。
傍晚六点半,虞子衿结束了一天的教学,她穿着一身极显身材的黑色修身长大衣,妆容精致地站在蔚凉大学的东门角落里,鬼鬼祟祟地东张西望了半天,最后躲着学生们偷偷上了一辆轿车。
“今天这么漂亮,怎么搞得跟做贼似的?”林许亦穿着一件休闲款的黑色高领毛衣,衬得人随和又英俊,正一脸笑意地望着她。
“我哪天不漂亮?”虞子衿一边压着嗓音抱怨,一边系好安全带。
“今天格外漂亮。”林许亦也压着嗓音逗她,但突然间咳了几声。
虞子衿系好安全带偏头看他,关切道:“你出去这几天没好好吃感冒药?”
“吃了,大概快好了,就是嗓子痒。”林许亦一边解释,一边又咳了几声。
“光多注意就行了,你没有点实质性的关照吗?”林许亦继续道。
虞子衿有些意外地抬起头,看了他一眼。
两人自那天匆匆离别就没有再联系过,直到今天,林许亦突然发来信息说要接她下班。她本还担心两人之间好不容易升温的关系又要冷了,可现在车里的情况,却委实超出了她的设想。
她第一次看到林许亦那双深沉的桃花眼,带着一种期待和狡黠,一眨不眨地望着她。
“那你说要什么奖励?”虞子衿又瞅了一眼林许亦。
两人心照不宣地对视半秒,林许亦头一次没有沉住气地笑了笑,一根手指轻轻地点了一下她的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