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群中,一个白发苍苍的老人,大喊着并用身体护住那对母子,把他们往登机口的方向推。
尽管他的背已经十分佝偻。
“给小孩儿腾个位置!”苍老的声音一遍一遍地响着。
拥挤着的人群好像纷纷被唤醒,有人反应过来连忙往后退了一步,有几个年轻人甚至也加入了护送的队伍,穿梭在人群中,为女人和她怀里的孩子腾出一丝空间。老人用自己的身体护着他们,直到把他们送到检票人员的面前。
女人在其他乘客的帮助下办好了登机,襁褓中的婴孩依旧在不停地啼哭。一位空姐走上前提过妇女的行李箱,将女人揽在怀里护送他们继续往前走。
女人却转过头,看着警戒线外的老人,站定,深深地鞠了一躬。
“谢谢您。”
当萨罗的暮色降临,虞子衿登上了返回Z国的包机。
圆形的舷窗外是一片橙红,视线的尽头似乎有黑烟慢慢升起。人们基本都已经在机舱里坐定,她的旁边坐着那个抱着婴儿的女人。四周不是在打电话的,就是在低着头玩手机的,大概是在跟家人和朋友报平安。
机舱里的灯已经暗下,开始播放起飞前的安全须知。
舱内顿时静了下来,虞子衿闭眼坐在黑暗中,自来萨罗以来,第一次感到些许孤独。
她也想像那些人一样发个短信或者打个电话,跟自己的家人和朋友报个平安,但当她拿起手机时,又放下了。
这么多年,这么多路,她一个人就那么走过来了。虽然每次感到孤独时,她都会在心里一遍遍暗示自己已经习惯了,但她也清楚,习惯并不意味着喜欢。
她从小接受的教育让她清楚地明白,什么是对,什么是错,但从没有人告诉过她,那么多对的选项里面,她到底应该选哪一个。
最后她就像是婴儿做抓周游戏一样,随意选了一条路,就稀里糊涂地走了下去。明明是他们将她推向了这样的道路,到头来却要怪她任性,说她冷血。
虞子衿烦躁地把头偏向过道一侧。
这次来萨罗她似乎还是没能找到想要的答案。
一阵脚步声传来。
机舱里的灯带齐刷刷地全部亮起,虞子衿下意识地眯了眯眼,然后缓缓睁开。
一个清隽挺拔的人影立在她的面前。
“我们在国内也已经成立了专门的小组,等我们抵达首都机场后,会有工作人员接你们每个人回家。”林许亦的声音清楚地在机舱中响起,“回家”二字,让很多人自发地鼓起了掌。
“这孩子多大了?”林许亦拿远了手中的扩音喇叭,温柔地看向虞子衿旁边女人怀里抱着的婴儿。
“三个月了。”女人带着些许笑意也低头看着怀里的孩子。
“那他是我们这次撤侨中最小的侨民了。”林许亦用轻松的语气开了句玩笑,然后微微探过身用手指勾了一下婴儿粉圆又胖嘟嘟的下巴。
四目相对,婴儿开心地笑着,蹬了蹬莲藕般圆滚滚的小腿。
林许亦也笑了。
虞子衿转头,看着隔着她的位子探身过去一心逗娃娃的林许亦。
他穿着一身正式的黑色西装,头发还是一丝不苟地梳着,眼下有瘀青,但丝毫不显倦态,手里握着个好像菜市场卖菜用的扩音喇叭,却毫无违和感。
他总是这样,反反复复给她留下不同的印象,她想要抓住其中一个,却总是错过。
“现在大家可以休息了,等飞机降落,我们会做好安排。”林许亦直起身,又换了副严肃的神情道。
人们纷纷道好,林许亦微笑着点了点头,然后转身离开。
经过虞子衿身边时,他瘦削修长的手指夹着一张名片,不经意地放在了她的坐椅扶手上。
“我们会一直找,直到找到嫌疑人为止。”他没有回头,清冷细微的声音越过他宽厚的肩膀,飘进虞子衿的耳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