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板回答说:“现在基本没有后遗症了,他已经能开车了,还能喝酒了。长门也有后遗症,但因为没有继承人,现在只是名义上的院长。实际上,医院都是他夫人在管理,据说比原来还赚钱呢。”
老板比画出钱的手势,用手指做了个圆圈,上下摇摇,再次露出门牙微笑着。
“原来如此,每家的家业还在继续呢。”
“那是,因为都是有钱的大佬啊!”
说这句话时,虽然旅馆老板还是笑着,但是,有那么一瞬间,他的双眼像鸽子一样失去了神采。
“筱林家,怎样了呢?”
从雷电神社开往这个旅馆的途中,我们开车看了看黑泽家、长门家、荒垣家和筱林家。他们的房子都建在后家山的山脚下,路上并没花多少时间。四家中三家的宅邸还在原来的地方——只有一家,筱林家的房子消失了。栽培蘑菇的塑料大棚、保存原木的仓库,一如从前,唯独大宅子不见了。
“他家的房子……塌了……”
“可是,塑料大棚和仓库还在呢。”
“全都卖给别人了。筱林家也有一个独生子,虽然继承了家业,但父亲因毒蘑菇致死后,儿子就一点一点卖掉了土地和财产,悻悻地离开了村子。据说好像去了东京、神奈川还是埼玉,也不知做没做生意。”
旅馆老板喝口茶,舌头舔舔嘴边。
“他本来就是在东京读的大学,毕业后在城市过了一段摩登日子,不习惯这里的生活。一直唠叨着让他继承家业的老爸去世,没准儿对他而言正中下怀呢……说不定,他如今在外大获成功,住着比原来还大的房子呢。”
在东京、神奈川或者埼玉,要盖一栋比原来筱林家还大的房子,似乎比较困难。原来如此,这样就明白了。只有筱林家因为三十年前的突发事件,房子和生意都从村里消失了。
“噢,还有几家是之前分家出来的,所以,筱林这个姓氏,村里还是有的。”
老板布满皱纹的脸上,似乎浮现出怜悯的笑意。
这时,突然从电视那边传来男人的声音。
回头看,电视里什么也没有,本来就没接电源。
“该来的,总会来的。”
“……什么呀?”
旅馆老板用枯枝一样的手指,做出戳墙壁的动作,戳了两三下。
“啊,今天隔壁也有房客吧?”
“不止今天,第四天了。平常我都是靠儿子夫妻俩在外赚钱生活,真是难得啊!……那好,请好好休息。”
“房门是不锁的,请保管好贵重物品。”
六
姐姐开车沿主干道开到村庄的中部,然后转到南面。天空依然阴沉灰暗,我们要去一位女士家,她叫清泽照美。
主人离开之后,我们三人低声交谈,以防被隔壁听到,就母亲的死,我们交换了意见。三十一年前的晚上,母亲在雷电神社完成神鸣讲蘑菇汤的准备工作后,消失无踪。后来被发现浸泡在后家山北侧的河流中。之后被救护车送往医院,但是抢救无效,当天晚上就停止了呼吸。母亲为何失踪,为何浸在冰冷的河水中,原因不明。但是,姐姐说,如果问一问当时的医生或护士,或许会知道些情况。从此入手,可能会进一步抓住与案件相关的新线索。
不是说,穿针引线吗?
于是,我用深川由纪夫的假名给长门医院打了电话,谎称要进行采访。我问在医院工作时间最长的人是谁,对方回答说是负责医院清扫和配膳的,一位姓役所的人。后来役所接了电话,是位男性。起初,他似乎对我们的采访存有戒心,话很少。我说我们是在调查各地的历史,他就开始说些自身经历,后来越说越起劲儿。我瞅准时机,问他是否记得三十一年前的晚上,有位叫藤原英的女子被送到了医院,他说记得。但是,他只是从当时的医生和护士长那里听说的,并未亲眼见过。我问医生和护士长现在的情况,他说,医生年龄大了,已经去世。护士长清泽照美健在,现已退休。
道路左边是荒垣金属的大工厂,右边是大小不一的蘑菇养殖塑料大棚。周围的住宅,既有旧式农家房子,也有很显眼的时髦西洋建筑,或是极其普通的木制建筑。车里很冷,因为夕见在后座开着车窗,抓拍着风景。快下午四点了,村里的气温开始下降。
“是那儿吧?”
姐姐减速。道路右侧,在蘑菇塑料大棚与白菜地之间,有一栋孤零零的两层住宅。开到旁边一看,挂在门柱上的门牌上写着“清泽”,好像就是这里。停车场停着一辆灰色小轿车。
将车停在路旁,我们三人下了车。走近一看,小轿车似乎是新车,前挡风玻璃内侧摆着很多玩偶,有一对松鼠、小狗和绿色宇宙人等。
“这是停在神社的那辆车。”
夕见说,我和姐姐也默默点头。
七
“我就知道你们会来的。”
清泽照美在被炉对面低着头,深深地吐了一口气。我们正寻找着合适的语言,她突然扬起脸,得意地笑着说。
“因为刚刚给我打电话了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