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能理解两位的心情。”
姐姐不是因为事故死掉的。
母亲是否真的不知道父亲的所作所为?难道只有他察觉了真相?直至今日,姬川都不知道。
姐姐死后不久,父亲就离开了人世。
那件事情发生的第二天,父亲的病情突然恶化,意识越来越模糊。也许是肿瘤对大脑的压迫超过了一定界限。短短一个月后,父亲就在母亲和姬川的守护下安静地离世了。也许在选择家庭临终关怀时,父亲就决定不接受延命治疗了。医生和卑泽等几个护士都守在父亲身边,但他们没有把父亲送进医院,也没有在他身上连接许多管子。可能因为不久前才目睹过姐姐的尸体,所以姬川觉得父亲的死是极其自然的人的死亡。
直到现在,父亲临终的话语仍萦绕在姬川耳边。
“亮。”
昏迷的前一刻,父亲从被窝里伸出宛如枯枝的手,唤了一声姬川。当时靠椅已经被撤到一旁,父亲的身体平躺着。只是,他头上的褐色针织帽依旧没有摘下来。
姬川凑上前去,父亲张开没有血色的嘴唇,似乎想说点什么。他的嘴唇已经干燥得脱了皮。姬川注视着那两片唇瓣,竟觉得它们是另一种生物。
父亲拉着姬川的手肘,让他凑近自己。这时姬川总算意识到父亲有话要单独对他说,便主动凑到了父亲嘴边。
父亲用沙哑的声音说:“我做了正确的事。”
然后,父亲就失去了意识。
父亲瘦削的身体被送进焚化炉时,母亲问他父亲当时说了什么。姬川摇摇头,说没有听清。他不明白父亲的话究竟是什么意思,但就是觉得应该这样回答,仿佛这是他与父亲的约定。
现在,姬川已经明白了父亲的意思。只不过,他无论如何都无法赞同父亲的所作所为。不仅如此,一想到父亲的行为,他就怒火中烧。如果父亲活着,他恐怕会穷尽自己的语言去谴责他,大声控诉他的罪行。
5
GoodMan的表演定在两周后的十二月二十五日。因为只剩下这次和下周日两次排练机会,乐队成员都练得特别投入。他们把所有曲子都合了一遍,然后把难度高的曲子多合了一遍,再单独加练最不确定的部分,这才结束了两个小时的排练。
“到点了。”谷尾看了一眼手表说。
“好,走吧。”
竹内关掉麦克风说。他皮肤纤薄的脸上已经渗出了一层汗水。
他们跟这里的老板野际相识已久,店里又没有下一拨客人急着用棚,哪怕稍微多用一会儿,应该也不会被说。可是谷尾性格死板,所以Sundowner的练习每次都准时结束。
成员们各自收拾好乐器、效果器、连接线等物品,离开了排练棚。穿过两层房门时,姬川正好跟桂碰在了一起。桂浅笑一下,从姬川身边挤过去先走了。她今天穿着一件T恤,身上的香味擦着他的鼻尖掠过。姬川又想起了死去的姐姐。他们一起在外面玩时,姐姐的身体似乎总是散发着这样的气味。
“姐,辛苦啦。”
来到走廊时,光恰好从右边的办公室出来,桂见到她便挥了挥手。光也用同样的动作招呼了她。不过,她的气场比妹妹忧郁了许多。
“桂,没打错吧?”
“我没有,不过竹内哥忘词了。”
“那是故意的啦,是噱头。”
成员们有说有笑地走过拐角离开了,只剩下姬川和光两个人。
几秒钟的沉默。
“今天上到十二点吧?”
“嗯,从现在开始六个小时。”
“没问题吗?”
光一时间没明白他说什么,但很快点点头,右手轻触自己的腹部。
“没问题。”
随后,她抬起头说:“今天我打电话预约了。”
“约的什么时候?”
“下下周的星期一。你只需要在同意书上签字就行,我带来了。”
光瞥了一眼身后的办公室。
“我跟你一起去医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