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潇没回复他,按熄了屏幕,把手机扔到了一边。
一整天的时间里,叶潇坐在工位上,手里不停地忙碌着,脸上的神情却恍惚,明显能看出心不在焉。
阮雨声要结婚了。
回忆忽然像走马灯一样不受控制地在她眼前一幕幕重现,明明都是些那样久远的记忆,浮现出来时却偏偏清晰得仿佛在昨天。
她想起了小学六年级开学那天,他第一次以转学生的身份出现在她的生活里。班上的男生起哄喊“潇潇雨声”,他被安排在她身边的座位上,刚坐下来就兴冲冲地和她打招呼,用含着笑意的眼睛盯着她看。他说:“同学,咱俩还挺有缘分。”
童年时的叶潇,不可以吃雪糕,不可以打游戏,不可以犯错,不可以抱怨自己累。
他买雪糕给她吃,在计算机课上陪她一起打游戏,在和她跳交谊舞的时候故意出尽洋相,对她说丢脸这种事他一个人负责就行。他会因为她流鼻血而大惊小怪,会在她来月经的雨天背着她去上钢琴课,会对她说真实的叶潇其实也很可爱,会在每一个她需要他的时候陪在她身边,会包容她所有的坏脾气永远没有底线。
他说:“因为你是叶潇啊,无论你变成什么样,你都是叶潇。”
高中时的叶潇,被尤萍针对,被陆泽远纠缠,扛不住周围的声音和压力,身体不好总是生病。
他顶撞尤萍,在她生病考试时把厚重的校服压在她的肩上,在跨年夜对她说新年快乐,在她生日那天唱周杰伦的歌,在她被陆泽远纠缠时冲上来保护她,在她过敏发烧的雨夜里背着她在大雨里一路飞奔。
他问她:“你讨厌我,难过的不该是我吗?把自己弄这么难受干吗?傻不傻?”
他曾经说,他们会永远永远在一起。
可现在他要结婚了。
他早就忘记了那些出于童言无忌的承诺,她却一直固执地记得。
叶潇的眼泪“噼啪”滴落在电脑键盘上,回忆像锋利的刀片,将她的心一刀一刀地剥开,每一刀都是见血的痛。这么多年来,她终究没能喜欢上别人,她依旧还是只喜欢他。她这么喜欢他,却一直没能亲口告诉他,她究竟有多喜欢他。
可现在他要结婚了。
这天晚上,程以航打赢了个大案子,请全律所的人去吃饭唱歌。
饭桌上,同事们推杯换盏,兴高采烈地聊着天,她却格外安静,闷头拿啤酒瓶往玻璃杯里倒酒,一杯接着一杯。
好像只有成功把自己灌醉,她的大脑才能不再不受控制地去想起某个人,回忆起某些事情。
可究竟要喝多少杯才能醉?
为什么她就是喝不醉呢?
酒精似乎失了效,完全无法麻痹她的神经。她一杯接着一杯地把酒灌进肚子里,只觉得胸口越来越闷,闷得她想发泄,想爆发。
她实在闷得不行,晃晃悠悠地起身说要去洗手间,跑到酒店走廊里某个没人的地方摸出了手机,小心翼翼地,拨通了一个保存在手机里很久,却从没拨打过的电话号码。
电话里响起“嘟嘟”声,叶潇的心不受控制地狂跳起来。
“叶潇?”对面的声音传了过来。
听到他声音的那一瞬间,叶潇忽然笑了,眼泪不受控制地唰地涌了出来。
是阮雨声。
这个在对面和她说话的人,是阮雨声。
为什么这么多年过去了,连他的声音她都还是这么喜欢?
到底为什么啊?
“阮雨声。”叶潇含着泪仰了下头,声音很轻地去喊他的名字。
“你喝酒了?”阮雨声问她。
“我没喝!”叶潇的语气很凶,但忽然想到阮雨声好像不喜欢她这么凶,马上收敛了一下。
“我给你打电话,是想和你说句话。”她放软了声音,慢吞吞地说。
“嗯,你说。”
“阮雨声,你到底知不知道我……”叶潇忍着嗓音里的哽咽,话说了一半,眼泪忽然又涌了出来。
“你到底知不知道,我一直都特别讨厌你啊。”她含着眼泪笑,说话的声音断断续续。
耳边安静了片刻后,叶潇忽然听到对方无奈地轻笑了一声。
“我知道。”阮雨声说,“这话你都说多少遍了叶潇?我知道你讨厌我。”
“你知道什么啊?”叶潇急了,“你什么都不知道,你不知道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