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想做到正确的归纳和分类,最好的办法就是行万里路。这就是为什么我会带着我学习全球健康的学生们,从斯德哥尔摩的卡罗林斯卡学院远涉重洋,到收入水平处于第一级、第二级和第三级的不同国家去学习和参观,去和当地的家庭访谈。没有什么比切身经历更重要。
我的这些学生都是非常优秀的瑞典年轻人,他们十分希望能够为世界做一些有意义的事情,但是他们却并不真正了解这个世界。他们中的很多人告诉我,他们也走过很多地方,而通常的方式就是他们坐在当地一个咖啡馆里面,听着导游的一些介绍,却从来没有进入过一个当地的家庭。
有一次我们去了印度的克拉拉邦。我的学生们非常惊奇地发现这个城市规划得很好,而且很先进,有交通灯也有下水道系统,并且在街边看不到饿死的人。
第二天我们通常会访问一家当地的公立医院。当他们看到医院的墙上没有刷漆,没有空调,而且60个人挤在一个房间里的时候,他们互相交头接耳说这里一定是极度贫困的。我不得不向我的学生们说,生活在极度贫困中的人们是没有医院的。生活在极度贫困状态的妇女只能在泥地上生孩子,为她接生的乡村医生从来没受过正规训练,只能够光着脚,在漆黑的夜里,走很远的路才能到达她家。医院的管理员也给我们做出了解释,他说没有在墙上刷漆不仅仅是因为经费的原因,也是一个选择客户的策略。斑驳的墙面会使那些富有的患者不来看病,这样医院就不用为他们提供那些非常耗费时间和资源的复杂的治疗方法,从而使得这些公立医院能够有效地利用他们有限的资源来为广大老百姓服务。
我的学生后来了解到其中一名患者刚刚被诊断出了糖尿病,但是他却无力支付治疗糖尿病所必需的胰岛素。我的学生很难理解这一点:有能力诊断出糖尿病的医院,必定是一家先进的医院,但是患者们却负担不了治疗费用,这不是一件很奇怪的事吗?然而在收入水平处于第二级的国家,这却是司空见惯的。公共卫生系统可以覆盖一些简单的诊断急诊和一些便宜药物的费用。这使得人们的生存率显著提高。然而这个体系却没有办法来为类似糖尿病这样的慢性病付费。
我的另外一个学生对收入水平第二级的国家的错误理解,几乎使她丢了性命。那一天我们去印度的克拉拉访问一所非常漂亮的8层楼高的私立医院。因为有一个学生迟到了,所以我们在大厅里面等了一会儿。15分钟后,她还没有出现,我们就决定先出发了。我们通过一条长长的走廊,走到了一个巨大的电梯里面。这个很宽敞的电梯足以放下好几张医院的手术床。带我们参观的主人按了第六层的按钮。正当电梯门缓缓关上的时候,我们看到迟到的那个学生冲了过来。“快点快点!”她的朋友喊着。她冲到了电梯边,伸出一条腿,试图去挡住电梯的门。然而电梯门并没有缩回去,而是继续关闭,紧紧地夹住了她的腿。她非常恐慌地尖叫了起来。电梯开始向上移动了。正当我刚刚意识到这个学生的腿可能会被上行的电梯夹断的时候,带路的主人非常果断地按下了紧急暂停按钮。然后我们一起用力把电梯门拉开,使我那个学生的腿可以收回去。
事后主人看着我说:“以前从来没发生过这种事儿,你怎么能录取这么愚蠢的学生来学习医疗呢?”我解释说,在瑞典,所有的电梯门上都有传感器。如果探测到门之间有东西的话,电梯门会自动打开。这位印度医生非常疑惑地看着我说:“但是你怎么知道这种先进的设备每次都可以正常工作呢?”我的回答显得很愚蠢,我说:“嗯,在我印象里好像每一次都管用。可能设备在出厂的时候经过了严格的检测吧。”他看起来并不太相信我说的话,他说:“你们国家的生活太安全了,使得其他国家都显得很危险。”
我可以向你保证这个年轻的学生一点儿都不蠢。她只是以偏概全地以为她在收入水平第四级的国家所获得的经验在其他所有国家应该都是正确的。
在我们旅行的最后一天,我们搞了一个小小的庆祝仪式,向主人们道别。在这个仪式上,我了解到别人对我们也有一些以偏概全的结论。在那个活动上,我们的女生们都穿得十分漂亮得体。十分钟后,男生们醉醺醺地出现了。他们穿着破烂的牛仔裤和肮脏的T恤衫。印度的一位教授对我耳语道:“我听说在你们国家,很多人都是自由恋爱、结婚,这一定是个谎言。看看你们这些男生,如果不是家长强迫女生嫁给他们的话,哪个女生愿意嫁给这样的人?”
当你深入接触其他国家的生活现实,而不仅仅是坐在咖啡馆打发时间的时候,你就会认识到,从你自己国家的生活经验以偏概全地去理解其他国家,有可能是毫无用处的,甚至是危险的。
我的第一次
我无意对我的学生吹毛求疵,因为我自己也一样。
1972年,我作为一名四年级的医学学生去印度的班加罗尔医疗学校学习。我参加的第一节课是检查一个肾部的X光片。我仔细检查了这张X光片之后,认为这是一个肾癌的案例。出于尊敬,我想让其他人先讨论一会儿,然后我再公布这个答案。我并不想显得太过鹤立鸡群。周围几名印度学生举起了手,然后他们轮流发言介绍了这种癌症的最佳诊断方法,它通常会向哪里扩散,而最佳的治疗手段分别是什么。他们持续地讨论了30分钟。他们所回答的问题,我认为只有主治医师才有可能知道答案。我很尴尬地认识到了我的错误,我觉得我一定是走错了教室,他们不可能是四年级的学生。他们一定都是这个领域的专家。我对他们的讨论提不出一点补充意见。
下课的时候,我对旁边的一个学生说我一定是走错了教室,我应该去四年级的教室。那个学生说:“这就是四年级的教室啊。”我当时就震惊了。他们不是都来自极端原始的生活状态吗?他们怎么可能知道得比我还多?在后面的几天我才了解到,他们的教材比我手里的教材要厚三倍,而且他们都已经把教材至少读过三遍。
我永远会记得这一次彻底改变了我世界观的亲身体验。我曾经以为我自己来自发达国家,所以自然就比这些印度学生优秀。我曾经以为西方国家是最优秀的,世界其他国家永远也不可能赶上我们的生活水平。然而在45年前的那一天,我突然认识到西方统治这个世界的日子没有多久了。
如何控制以偏概全的本能
如果你不能旅游的话,没关系,还有其他的办法可以让你避免犯以偏概全的错误。
找到更好的分类方法:收入大街
安娜坚持认为,我带着我的学生在世界各地周游以期了解真实世界的方法,对于大多数人来说是很天真且不现实的。很少有人会愿意花钱跑到非常遥远的地方,用着非常肮脏的公共厕所,去体会低收入人群的生活,而不是去海边享受美食和假期。
而且大多数人也对通过数据分析来了解世界趋势的方法不感兴趣。即便他们仔细地研究数据,其实也很难理解这些数据究竟对不同收入级别的人的生活意味着什么。
大家还记得我们在介绍一分为二本能的时候用来描述不同收入级别的照片吗?所有这些照片都来自收入大街项目。这个项目是安娜主持开发的。她的目的就是让人们不必亲身经历低收入水平的生活也可以了解世界全貌。现在人们可以足不出户就了解到其他收入水平的人们究竟在过着什么样的生活。
这个项目为什么叫收入大街呢?你可以想象,把全世界的家庭按照收入水平由低到高的顺序排列起来,形成一条很长的大街。最穷的家庭生活在这条街的最左侧,而在最右侧生活着的是最富裕的家庭。那么在中间生活的就是中等收入家庭。你的家庭的门牌号码就代表着你的家庭收入。在这条大街上,你的邻居就是全世界各地和你收入相当的家庭。
安娜为了做这个项目,已经派出了很多摄影师,奔赴50多个国家,拍摄了300多个家庭。他们的照片记录了人们如何生活、睡觉、刷牙和做饭。他们捕捉到了这些家庭是用什么建的房子;如何采光,如何取暖;他们的生活必需品,比如厕所和炉灶。对,每个家庭他们都拍摄了多达130处方方面面的生活场景。我们拍摄了4万多幅照片,完全可以仅用照片就把本书填充满。[1]从这些照片中我们可以惊奇地发现,在不同国家而收入水平相同的家庭过着多么相似的生活。而另一方面,收入水平不同的家庭,即使生活在同一个国家,他们生活的各个方面也存在着巨大的差异。
上图体现的是不同收入水平的家庭用来刷牙的牙具。在收入水平第一级的人,只是用自己的手指或一根木棍来刷牙。在收入水平第二级的人,全家可以共用一个塑料牙刷。对于收入水平第三级的人,每个人都可以得到一个牙刷。对于收入水平第四级的家庭,人们可以用得起电动牙刷。
对于收入水平第四级的人们来说,无论他们是来自美国、越南、墨西哥、南非,或者世界上任何国家,他们家庭中的卧室、厨房或者客厅的布置都是极其相似的。
而生活在收入水平第二级的家庭,无论是来自中国还是来自尼日利亚,他们储藏食物和做饭的方式都是极其相似的。
事实上,如果你属于世界上生活在收入水平第二级的30亿人口中的一员的话,无论你生活在菲律宾、哥伦比亚还是利比里亚,你的生活的基本面都是一样的。
你的房顶是用一些瓦片随便拼起来的。所以一到下雨的时候,你的房屋就会漏雨,并且变得很冷。
当你早晨起来去公共厕所方便的时候会发现那里非常臭,而且到处都是苍蝇,但是至少公共厕所有围墙或者其他的东西遮挡,多少可以保护一点你的隐私。
你每天每一餐饭吃的东西几乎都是一样的。你做梦都想着能够换换口味或者吃到更加可口的食物。
你家里经常停电,所以有时候晚上你只能借助月光来照明。你用铁锁来锁门。
在晚上睡觉前,你可能会刷一刷牙,你用的牙刷是全家仅有的一把所有人共用的牙刷。你梦想着有一天,你可以不和你的奶奶用同一把牙刷。
在媒体中,我们每天都看到收入等级在第四级的人们的生活,也会看到收入等级在其他级别的人在遭遇各种灾难。你可以去谷歌搜索厕所、床或者火炉。你会得到大量的收入等级在第四级的图片。如果你想看到收入等级在其他级别的人是如何生活的,你是很难通过谷歌来找到图片的。
质疑你的分类方法
如果你能够持续地质疑自己的分类方法的话,就能够有效地避免以偏概全的错误思维。下面我向你介绍五种非常有效的工具,能够帮助你来质疑自己的分类方法。注意同类别事物间的不同之处,以及不同类别事物间的相似之处;注意大多数;注意极端案例;假设你自己并不具备一般代表性;注意以偏概全地把一个类别的特征推广到其他类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