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深深蓝
这一生,我从未爱你。但若有朝一日,你能忽然记起这样一个自私的我,我定会心存感激。
因为我知道,这世界上大概不会有第二个人,像你一样记起我。
【1】
遇见蓝垣的那个夏天,我整天整天地耗在市立游泳馆。
我知道那里人声鼎沸,水质极差,用宋晓迟的话来讲,指不定还有肆虐的传染病,可我就是喜欢。因为只有在这片充斥着消毒水气息的蓝色里,我才能感知自己的心跳,认识自己还活着的事实。
没错,打从作为私生女的我以母亲的巨额医药费为交换条件来到宋家那天起,我便清楚,宋家不过是一座活死人墓。而能赢得这座墓园唯一主人宋贤均先生无上宠爱的,只有我同父异母的姐姐宋晓迟。
还记得当日我初到宋家,宋晓迟抱着一双手站在大厅,对我笑得和善:“妹妹,为了你能更好地在这里生存,让我这个做姐姐的告诉你八字箴言:没心没肺无情无义。若是能做到,你定能在这里活得风生水起,喜乐安康。”
说罢,她嬉笑着冲我眨眼,无视我的瞠目结舌,施施然往楼上走去。
其实当日我还并不能很好地理解她的话,直到转天宋家的用人端来莫名其妙的药片逼迫身体无恙的我咽下,我才渐渐读懂她的意味——在这里,你不过是一个玩具,千万不要傻乎乎地误会自己还是个活人。
只有没心没肺无情无义,你才不会因为绝望这种无聊的情绪死去。
周末的泳馆总是人满为患。
好不容易在水中游了个来回,我心满意足地浮出水面,才发现岸边居然有人在激动地跟我打手势:“你好,我是市游泳队的刘教练,看你资质不错……”
未等他说完,我已不耐烦地摆手,闷头潜回水中。
等我再度浮出水面,那人早已不知去向,取而代之的是救生员递给我的一张名片,上面除了名字和联系电话外,还附有一行小字——“如果有兴趣成为专业选手的话,和我联系”。
若是放在以前,宋晓婉还“活着”的时候,我或许会欢天喜地地感激他慧眼识人,然而当下,我这个“死人”已实在提不起什么兴趣再去培养一项体育特长——
虽然我必须承认游泳一度是我的心头好,但一个死人大概也并不配拥有什么爱好。
我冷笑着上岸,一边擦湿透的发,一边接过保镖递过来的手机,他对我说:“老爷在找你。”
忘记说了,这是宋贤均先生的新爱好,除了用药片堵住我的嘴外,还附带两个保镖绑住我的自由。当然,从严格意义上讲,我和自由也没有半毛钱关系。
接过电话,我刚谦恭地“喂”了一声,便当场傻了眼。原来接电话的竟不是宋贤均,而是宋晓迟的青梅竹马,钟晏。
记忆中我曾在宋家的家宴上见过他几次,每一次站在他身边的女伴皆不同。我本以为他与宋晓迟是一对,可等我回头观察她,却发现她笑得一脸无所谓。
果然,有钱人的脑子就是与众不同。
我仍在胡思乱想,钟晏已笑着发问:“晓婉妹妹,在发什么呆啊?”
他言语轻佻,我虽咬牙切齿,却仍必须佯装无事:“没,没有啊。”
“那便好。”他似乎又笑起来,慢悠悠地道,“宋伯父希望接你来医院做全身检查,无奈他太忙,只好由我代劳。我三十分钟后到游泳馆接你,你看如何?”
“没问题。”我爽快地答道,随即挂断电话。是啊,或许我别的不懂,却很懂作为玩具应尽的本分。
将手机还回保镖手中,我忍不住又看了一眼手中已被揉皱的名片。也不知是魔怔了还是怎样,竟小心翼翼地将它收进了包里。
走不到绿洲,看得见蜃楼也是好的,我宽慰自己。
【2】
然而我却苦苦等不来钟晏的大驾。正当我以为可以因此躲过一劫时,一辆银灰色的M3竟猛地在我跟前停下。
炙热的骄阳下,车上那人摘下墨镜,冲我礼貌地微笑:“上车!钟晏他家的小公主临时惹出些是非,他赶着去善后,所以由我来代班。”
那是我与蓝垣的初次相见,他笑起来颇有几分儒雅的味道,却改变不了其是花心大萝卜的事实。
问我为什么知道?自然是因为他身旁正坐着一位花枝招展的美人了。
见我沉默着一动不动,蓝垣不得不重复一遍刚才的话。
这一次,我深呼吸一口,微笑着拒绝:“不必了,我自己去。”
“为什么?”他干脆熄了火,单手撑在车门上望着我,好整以暇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