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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重生的记忆（第4页）

一、二、三、四、五、六、七……想起曹植的《七步诗》，看来古典诗词我学得不错。轻轻翻起百叶窗，苍凉清幽的月光透过玻璃，射入曾昏睡已久的瞳孔。

醒来后第一次见到月亮——魔法师的气息吹入心底，仍旧打不开那把锈死的大锁。往昔岁月，完整记忆，都被牢牢地囚禁其中。视线穿过窗格与玻璃，穿过法国梧桐的宽阔枝叶，穿过一片虚无的阴冷空气，今人不见古时月，今月曾经照古人——想不起当年月光下的自己，只剩那片令人眩晕的白光。但今晚这轮沧桑的月亮，一定照亮过当年的眼泪。

墙边是单人病房配备的小卫生间，我突然想起卫生间里的镜子。

镜子。

第一次清晰地看到自己的脸。

再次遗憾地说，我不是帅哥，当然也不是丑八怪。我有一双中等大小的眼睛，眉毛还算浓密，鼻梁不挺也不塌，嘴稍大，但整个脸的轮廓比较端正。脸色特别苍白，双眼没有神，头发凌乱不堪，下巴爬满浓密的胡楂。院长说一年前的车祸很严重，但很幸运的是没留下伤疤。

“你——就是我？高能？”

脑中丝毫没有这张脸的记忆，但从今天起必须记住这张脸。把这张平淡无奇的脸同“我”这个概念紧紧合在一起，还得加上“高能”两个字。

我=高能=这张平凡的脸。

脱下病号服**上身，长期卧床让我的肌肉已开始萎缩，不强壮但也不瘦弱。我尝试着做了一个健美运动员的动作，发现镜子里的裸男真可笑。把裤子也脱了下来，整个身体赤条条暴露在镜子里。

毫无疑问，我是一个男人。

能保下命已是奇迹，沉睡一年后醒来，更是奇迹中的奇迹。我是上帝的弃儿或宠儿。

我摸了摸自己柔软的肚皮，感到里面一阵蠕动，才想到一个久违的字——饿。

一年没有吃饭的我，终于感到了饥饿。这是即将恢复健康的信号。这感觉变得无比强烈——我想起香喷喷的饭菜、各种肉食与水产，从大闸蟹到铁板牛排……医院应该有食堂吧，运气好的话还有病号餐。

值夜班的小护士看到这副模样的我，吓得不知所措：“哎呀，你怎么跑出来啦？院长不是叫你好好休息吗？”

“我饿了。”

黎明前夕。

我从**爬起来，手脚轻松了许多。打开房门却不见一个人影，大声喊叫几声，也没听到回应——难道，在我苏醒后，其他人包括护士都昏迷了吗？彷徨着走下三层楼梯，推开医院宽敞豪华的大门，外面是黎明前最后的黑暗，黑暗覆盖着绿树丛中的小径，所有的鸟儿都还在熟睡。我沿着小径往前走去，任由身体被露水打湿，一直走到尽头才发觉，眼前是一片暗绿色的湖水。

我赤脚站在潮湿的泥土上，却丝毫感受不到寒冷。湖水几乎要扑上脚尖，我怔怔地看着那池绿水。不知何处发出的幽暗光线，使湖水的颜色开始变化，从暗绿色变成湖蓝色，又转为神秘的深紫色，直到化为沥青般的浓黑。

沥青般的浓黑……

这是一个梦。

我叫高能，25岁，除此以外，我对自己一无所知。

刚从长达一年的昏迷中醒来，记不起自己的过去，自己的名字、自己的年龄、自己的一切，都得由别人来告诉我。往昔的全部记忆都被遗忘，我成为没有自我的“空心人”。

幸运的是，还有爸爸妈妈。

“能能，你终于醒啦！”

父母赶到医院紧紧搂着我哭喊，然而我的脑中没有丝毫关于这两张面孔的记忆。

茫然地被母亲抱在怀中，不管是因劫后余生还是因丢失记忆，这幕场景令我悲从中来，眼眶一下子红了。

“能能，你不要哭，应该高兴，高兴！”

能能——我有一个奇怪的小名，如果加上八点水，岂不是变成了熊熊？

“能能，你还认识我吗？”

父亲激动地看着我的脸，以至于我不好意思地低下了头。母亲拧了他一把：“该死的老头子，怎么问出这么傻瓜的问题！”

对于他们，我真的一点儿印象都没有：“如果我猜得没错，你是我的父亲？”

“你这是怎么了？”妈妈费解地看着我，“还用得着猜？当然是你的爸爸，你连爸爸妈妈都认不出了？”

母亲着急地拉住院长的衣袖：“华院长，你一定要把我儿子治好啊！”

姓华的院长皱起眉头，说：“这个……我没有把握，但你儿子的身体已经完全康复了。”

“能平安醒来已经谢天谢地了！”父亲把我揽入怀中，无法抑制地颤抖起来，“儿子，只要你好好的，只要你好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