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大概刚打开QQ要聊天,极不情愿地抬起头,看到我却彻底愣住了,盯着我的眼睛问:“你……你……你是高能?”
“是!我就是!你认识我吗?”
谢天谢地,又碰到一个认识我的人。这女同事长得还蛮漂亮,黑色低胸的领子颇为性感。
“当然啊!”她已经从座位上跳了起来,“高能,你不认识我了吗?”
我茫然地摇摇头。
“我是田露啊!”
这位名叫田露的女同事立刻回头:“老钱,你看谁来了?”
后面站起一个四十多岁的中年猥琐男,戴上眼镜仔细端详:“哎呀妈呀,是高能啊!你终于回来啦,我们可都想死你啦!”
我茫然地看着他俩,在脑海中竭力搜索,但始终没有印象。周围许多人抬起头来,有人过来看热闹,交头接耳地对我指指点点,仿佛在看一只大熊猫——“妈呀,是高能啊,他不是一年前就死了吗?”
“不对!听说他被撞得下半身都没了,现在怎么又回来上班了?肯定装的假腿,现代科技可太发达了!”
“让我看看,乖乖!活见鬼了!救命啊!”
我尴尬地看着那些陌生面孔时,一个三十多岁的男人走了过来,高高的个子,脸上瘦得几乎没肉。老钱和田露毕恭毕敬地给他让路。他有一双炯炯有神的眼睛,犀利地直视着我:“高能,销售七部欢迎你回来。”
“你是……侯总?”
只记得电视上那声嘶力竭地喊“手表中的劳斯莱斯”的侯总,却丝毫不记得他是曾与我共事两年多的顶头上司。
“你难道连我都不认识了?”他拍了拍我的肩膀,“看来身体都恢复了啊,祝贺你!”
侯总拉着我来到一个小隔间,上面挂着销售七部的牌子,看来周围这一圈都属于我们部门,而这位侯总应该就是销售七部的部门经理了。
“高能,在你住院的一年里头,我们这里没有多大变化——也包括销售业绩。”他指着一张落满灰尘的办公桌说,“就连你的办公桌和电脑也原封不动地保留着。”
这里就是我上班的地方,我兴奋地擦了擦桌子,坐在电脑椅上转了一圈,摸了摸我的电脑显示屏,好像小学生第一次拿到铅笔盒一般:“谢谢,侯总,我会好好工作的。”
“我们天空集团是世界500强,不,是前50强的跨国大公司,我们对于员工是非常负责任的。虽然你已经有一年没有上班,但这并不是你的错,我们仍欢迎你回来。不过,你要记住,公司为你做了什么,而你应该为公司做什么。”
侯总像在电视购物上夸奖手表一样炫耀自己的公司。
“我明白的,侯总,我不会辜负公司对我的期望。”
“好了,毕竟一年没上班了,这几天你先熟悉一下工作环境,有什么不清楚的就问老钱,我的办公室就在前边。”他指了指一个单独的小隔间,像大牢房里的小牢房,“记得进来之前要敲门。”
虽然小得像螺蛳壳,但这里是我的天地。电脑屏幕前有一个小鱼缸,居然住着两只小乌龟。这两个小家伙着实让我意外。它们有着顽强的生命力,似乎认得我一般不停地往上爬,伸出小脑袋向我打招呼。
“这是你以前养的小宠物。”隔壁的老钱走过来说,“你没来上班的这一年时间,是我每天给它们换水喂食,否则早就死翘翘了。”
“啊,谢谢你啊,钱老师。”
“不要客气嘛,高能,我们可是老朋友了。”
老朋友?但我丝毫记不起这个中年猥琐男。
“你不在的时候,我可天天都在惦记着你。我就知道你大难不死,必有后福,这不,现在又好好地回来上班了嘛。真是有福气的人啊!从你三年前刚进公司我就看出来了,吉人自有天相!”
老钱是个话痨,或许以前也是这样说话滔滔不绝。他为我介绍了销售七部的每个同事,加上侯总和我,总共七个人,四男三女——最漂亮的是田露,举目望去,整个公司就属她还能养养眼。
我忐忑不安地坐在电脑前,全是看不懂的东西,什么客户联系表、销售记录单、项目财务表……我对这些一窍不通。不时有人来和我打招呼,每张面孔都那么陌生,我只能报以机械的微笑。
中午,侯总招呼我们出去吃饭,算是销售七部为我接风洗尘。他在大厦二层的粤菜馆订了一间包房,让我感觉受宠若惊。
我成了大伙的中心,所有人都七嘴八舌地问我——关于一年前的那场车祸,有许多关于我的传闻:有说我被绑架然后失踪了,也有说我因为失恋自杀了,最接近的就是说我在车祸中残了两条腿。
当然,这些都是空穴来风,不过说实话我自己也不知道,一年前车祸发生的事情没在我脑子里留下哪怕一丝一毫的痕迹,现在所知道的也都是父母告诉我的。
好吧,就让我复述一遍,这个过程疑点重重,让我迷惑不已,宛如一部推理小说的开头,并险些要了我小命的事件——一年以前,寒意袭人的秋天,我突然告诉父母,周末独自一人去杭州旅游。虽然杭州这么近,一个人自助游也不新鲜,但对于我来说却是破天荒头一遭。我一向是个宅男,除了上班,从来都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更不会独自旅行,就连与好友结伴出游都没有过。父母感到很奇怪,但觉得我出去走走总归是件好事。
我在周五傍晚离开上海,刚下班就急忙去坐地铁——这已由我的一个同事证实,他看到我挤进傍晚6点钟的地铁。但接下来我便失去踪迹,再也没给父母打过电话,也没和任何同事联系过。没人知道我坐上地铁后去了哪里,也许是火车站,也许是汽车站,总之肯定去了杭州,因为在十几天后,警察打电话到我家,通知父母我在杭州出事了。
其实,周六父母就急死了,打电话一直关机,找我的同事都一无所知。周一听说我还没去上班,父母就急匆匆地报警了,就这样我凭空失踪了两个星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