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打开宝马车门坐进去,开车的是个年轻男人,亲昵地捏了捏她的脸蛋。
我什么都没说,自卑地后退了几步,目送宝马载着马小悦远去。
身后是家小酒吧,传出吉他弹唱的许巍的歌。这样的夜我已无处可去,索性钻入酒吧,点了一杯黑啤借酒消愁。坐在远离吧台的角落,握着疼痛难消的拳头,知道自己根本不胜酒力,却举起杯子大口灌下去——至少比找人打架好些。
自斟自饮了两大杯,我已感到脑袋发胀,整张脸都好像烧了起来,心跳快了好几倍。我一边听着歌手弹唱,一边默数自己的脉搏。酒精麻醉了神经,却丝毫不能减弱心里的痛楚,反而像黑暗的池塘,将我沉入更深的水底。
当我要被醉酒和悲伤淹没时,一个女子走入朦胧的视线,我下意识地喊道:“马小悦?”
等她坐到我的身边,我才发现是另外一张面孔。
虽然光线昏暗,虽然醉眼迷离,我仍然在几秒钟后认出了她。
不可思议,居然是她!
一张典型的中西混血儿的脸庞,栗色长发在灯光下隐隐闪亮,深邃的双眼如黑洞吸引着眼球——这张脸昨天还在总经理身边,今夜便来到酒吧深处。
名字已呼之欲出,却不再是一身职业装,而是最新款的牛仔裤和T恤衫,胸口晃着闪亮的水晶挂件。她的个子高挑如外国女孩,却又不似那般臃肿,反而长着一副中国人的纤腰。
我使劲揉了揉醉眼,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你……你是?”
“不认识我了?昨天的公司大会你迟到了,总经理的讲话都被你打断,所以我记住了你。”
“孟歌?”
即便已被酒精麻醉,我依然说出了她的名字——天空集团中国分公司最新到任的总经理助理。
“你也可以叫我的英文名字莫妮卡。”
她将一个酒杯推到我面前。我恐惧地摇摇头说:“不……我已经……醉了……不能……再喝了。”
“不是酒,是凉水。”
原来是给我解酒的,我感激地接过杯子仰头喝下:“谢谢!真没……真没想到……会在这里遇见你。”
“我也是啊。”莫妮卡在我面前野性地一笑,“对了,你叫什么名字?”
“高能,销售……销售七部的……高能。”
我醉得难受,无法完整地把话说完。
“真巧,第一次在上海泡酒吧,就遇到了公司的同事。”她又让服务生给我倒了杯凉水,“你经常来这里吗?”
“不!”我又是一大口将水喝完,“我是……第一次……第一次来这里。”
“God!那我们真是太巧了!”她注意到了我的脸上有打架的痕迹,“你脸上怎么了?”
莫妮卡说中文有些怪,再加上她那混血儿的外表,想必是在美国长大的。
“哦,没事……没事……”
喝了两大口凉水,依然无法冲淡血液里的酒精,脑壳难受得要爆炸,又感觉胃里在剧烈地搅动,我难以抑制地呕吐起来。
未消化的混浊晚餐连同啤酒和胃液,一同被我吐在了酒吧地板上。莫妮卡先惊讶地躲开,然后扶住我的肩膀,叫服务生来收拾。
身体难受的同时,心里也羞愧难当,居然在公司总经理助理面前出丑!还差点儿把秽物呕吐到美女身上,我更不敢抬头看她的眼睛了。
“OK!看来你不适合来酒吧,我现在送你回家吧。”
“不……不……不用了……谢谢你……”
莫妮卡和服务生一起把我扶起来,我记不清是怎么走出酒吧的,好像是她把我塞进了出租车。我下意识地念出了地址,脑袋搁在冷冷的车窗上,看不清身边那张脸。特别的香水气味,伴随微微湿润的发丝,飘**在我的鼻息之间。
我脑中塞满糨糊,含混不清地吐出几个字:“兰……陵……王……兰……陵……王……”
车子在我家门口停下,回头只见一个女子的身影重新钻进出租车远去。
次日,上午。
早上起来已彻底清醒,我再次为醉酒后悔不已,浑身的肌肉关节酸痛。我向父母道歉:昨晚不该扔下他们独自逃走,一切都是我的错,我是一个成年人了,不能再让父母担惊受怕。
坐在地铁上打开手机,我有睡前关手机的习惯,刚打开就看到一条新短信,发信人居然是方小案,他的这条短信很长——“高能,对不起,我很后悔2006年的秋天,在海岛的月夜听到了你的秘密,我更后悔最近再次卷入了这件事。对于上个月海岛培训的那个夜晚,请接受我真挚的道歉。陆海空的自杀是他咎由自取,严寒恐怕也已化作了幽灵,接着,我也将奔赴另一个世界,永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