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岚再次陷入了沉思,凶手不可能漏掉这么重要的地点,之所以到现在还没有出现,是因为城西近两年被大规模改造,大批量的老旧房屋和废弃物被清除重建,所以对方显然不可能再次找到同一个仓库。但是事情发展到现在,吴老已经过世,剩下的就只有自己,而在凶手手里的,正是自己在火灾里死里逃生的女儿。
一想到重度烧伤的女儿很可能就被关在某一个废弃的仓库中,生死未卜,纪岚的心就如同在滴血。不行,再这样耽搁下去,凶手即便没有加害,女儿也很可能抗不过伤痛的折磨。纪岚皱着眉,在屋内走了几圈,遂快步走了出去。为了女儿,她必须去做这最后一搏。
“仓库?”黄队有些惊讶,这城郊的仓库成千上百个,一个一个排查不仅费时而且相当浪费警力。
纪岚拿起一根签字笔,从西郊玉米田那里,绕城画了一个圈,而后在城东重点画了一下。
“黄队,我方才又去看了五年前的卷宗,四角饭店、玉米地全是当年的涉案地,唯一还没有出现就是废弃仓库。然而当年的仓库早已不存在,所以凶手必然会去找寻一个相似的来替代。由于当年案发的仓库是在这个位置。”她用笔指了指地图上的一个点,“所以按照凶手先前的行为,他的找寻范围应当不会脱离这个范围太大。再加上监控中他是往城东郊跑的,所以我们应当重点搜查东郊。”
黄队若有所思的点点头:“我们刚才查到了五年前案子的被害者,并联系了当地的警方,被害者当年因为此案精神错乱,现今在疗养院。被害者父亲自案件结案后,曾经上诉过两次,均被驳回,随后便辞工在家。但是两个月前他只身外出,至今未归,其母对此毫不知情。如今看来,怕是自那时起,他就开始了今日的计划。”
“黄队,能不能尽快……我怕孩子……”纪岚眼睛红了,“我怕她撑不了多久……”
黄队点点头,随即便开始布置任务。不打草惊蛇,是此次行动的关键,不然惹恼了凶手,恐怕孩子的性命也会有危险。纪岚被命令守在局里,为母的心态,多少都会影响到现场的判断。纪岚没有拒绝,多少是带了些逃避的心思,万一找到的是……她不知道自己是否还能保持理智。
黄队将三分之二的便衣警力分批次派往城东郊区,东郊本就少有人住,仅有的十多户居民在城市化进度加大后,纷纷迁往附近的区域,原先的地方便荒废了下来。由于东郊还存在着大片的原生态山林,假日里还会有些人到山上攀登野营,平日里这里除了偶尔路过的几辆车子,便再没有什么人会经过。
黄队调出东郊的地图,三维地图上,整个东郊基本上全被山林覆盖,唯一可能藏身的地方,便是那些早已废弃的房屋。可是凶手真的会冒险躲在这些屋子里吗?时间紧迫,容不得细想,他先行派去几个便衣,对那些尚且完整的废弃屋子进行搜查。然而,那些屋子里面除了丛生的杂草,一无所有,甚至于连流浪汉也没有光顾过。
黄队听着电话中一个个无用的消息传来,有些恼怒,难道真的是走错了方向吗?纪岚看着黄队懊恼的模样,走到近前看了看他们的部署方案,轻皱了一下眉头,指着地图上一个点说道:“黄队,这是什么地方,也是废弃的民房吗?”
“这是一个野营基地,那些喜欢登山的人,大多数会在这里驻营……”说到这里,黄队一拍脑门,“我怎么忽略了这个!”
他随即通知到先行的一队便衣,要他们到半山腰的野营基地查探。不多时,便有消息传来,称在基地附近没有发现可以的人,不过倒是有一个破旧的帐篷,帐篷里面有被褥,附近还有一些尚未处理掉的吃剩的盒饭,从帐篷内部的情况判断,这应当是凶手藏身之处,或者至少是他曾经待过的地方,但是并未曾发现有孩子的踪迹。
黄队听罢,立即下令不许惊动对方,并急速将其余警力集中,亲自前去埋伏在野营基地四周,伺机而动。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直到完全黑透,才听到一阵摩托车的声音由远及近。黄队低声发令,要全员警戒。车子在一旁停下,一个人影从上面下来,手里提着一袋东西,四下里张望了一下,随即从袋子里掏出了一些东西,而后用打火机将手里的东西点燃,逐渐放大的火光在夜色中格外显眼。
“行动!”黄队在看到那丝火光放大之后,果断下令。埋伏在最前面的刑侦队一拥而上,将人结结实实按到在地。黄队拨开人群走上前去,拉起男人的头,可是令人失望的是,眼前的人并不是他们所要找寻的凶手,而是完全陌生的一张面孔。
黄队一脚揣在那人的胸口,厉声问道:“你是谁?!”
男人抬起头,喘了几口气,脸上现出一丝惊恐的表情,随即便开始挣扎,口中“啊啊”叫个不停,可任凭黄队怎么质问,他就是说不出半句完整的话来。
黄队又气又恨,一拳头重重砸在了车上,可那人似乎铁了心,口中胡乱呜咽,但始终半个字都没有吐露。
“黄队,我们还是先押回去再审吧!”
黄队摆摆手,无奈地叹了口气:“还审什么!没看出来么,这是个哑巴!”他刚要转身离开,忽又站住,问道:“刚才他烧的那些,都是什么东西?”
“黄队,东西基本全都烧掉了,不过还是找到了一点线索。”
那是一张残余的单据,上面只剩下三个字,黄队眯起眼睛,轻声念了出来:“吴康诊……”
旁边被扣住的男人表情忽的变了一下,只是一瞬,却被黄队看在眼里,他继续说道:“如果我没猜错,这少的一个字,应当是……所。”
那男人又猛地挣扎起来,嘴里“啊啊”叫个不停,黄队将残页装回证物袋,说道:“他和凶手脱不开关系,先带回去。”
没有找到女儿,纪岚的心里说不上是宽慰还是绝望,她庆幸看到的不是一具冰冷的尸体,却更担心女儿已遭遇不测。黄队担心她的情绪,并没有让她直接和涉案人相对,而是宽慰了她几句,让她寄希望于此人的松口。
然而被抓的男人无论是对于凶手,还是对于纪岚女儿的下落都缄口不语,任凭黄队用尽了手段,仍然未能问出点线索来。
就在一干人等一筹莫展之时,前往吴康诊所的一队人顺利找到了小女孩。孩子从头到脚缠满了绷带,仅靠呼吸器维持生命,但是所幸,还活着。在孩子的绷带上面,用胶带粘着一封信,依然是和先前一样的语气:纪大法医,你能看到这封信,说明我还是小瞧了你,不过,我先前说过的那些话也都是真的,你当真以为自己赢了吗?
与此同时,采样取证的小组传来信息,称凶手反侦察能力的确不容小觑,无论是残页还是信件,就连被抓之人所在处,也毫无可用线索。监控中的嫌疑人身形和被抓之人吻合,凶手下落,依然不明。黄队看着喜极而泣的纪岚,到嘴边的话再次咽进了肚子,他想,对于一个母亲来说,没有什么比找到自己的孩子更重要了,至于其他的,那就留在自己手里继续勘查吧。
三个月后,一封寄给纪岚的快递送到了局里,纪岚有些奇怪,没有寄件人也没有寄件地址,问了快递员,只说是一份定时快递,别的则一无所知。纪岚摇摇头,将快递扔在车上,今天是女儿脸部拆除绷带的日子,不幸中的大幸,那场火没有伤到面部,只伤了她的后脑勺部分,虽然身上伤势不乐观,但是纪岚觉得对于女孩子来说,这也算是一件幸事。然而小家伙自从受了伤就沉默寡言,甚至和妈妈也十分疏远,纪岚为此很揪心,推掉了许多小案件,只为了能多陪陪女儿。
她将车停在路边,下车前又看了一眼扔在前座的快递,摇摇头,顺手拿起来,一边走一边拆开来看。里面仅有一张薄纸,她展开来,是一封写给她的信:纪大法医,
我想你应当没有忘记我,不过即便是你现在想起了我,我也早就不在了。可是我不会忘记我说过的话,那就是你永远救不了你的女儿,永远。你还记得三个月前的那个小女孩的尸体吧,如果我没猜错,应当是你亲自做的尸检,我想,如此追求完美的纪法医,应当不会忘记做DNA化验吧!
纪岚读完最后一句话时,已经走到了女儿的病房门口,她抬起头,而**的小女孩刚巧也抬起头来看她,入目的是一张完全陌生的脸。纪岚呆住了,手里的信纸随即掉在了地上,被窗外吹进的风带向了走廊深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