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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章 四月 1（第2页）

我们过后又拐上了维多利亚·伊曼纽尔大街，有很多人都沿着这条路向火车站走去。有一队阿尔卑斯山来的士兵吹着小号从我们身边经过，还有两名警察骑在马背上飞奔而过，今天真是个祥和、美好的日子。“太棒了！”老克莱提叫道，人都变得有精气神儿了，“对我来说，能够再一次地看到我过去所在师的将军，真是一件再高兴不过的事儿了。唉，人老得可真快啊，我肩上背着背包，手中握着钢枪的样子似乎还是昨天的事儿呢。那是六月二十四日，正是我们和敌人即将交锋的日子，阿姆博托和他的军官们在一起商讨着，来来回回地踱着步子，而加农炮的炮弹就在离他们不远的地方炸开。每个人都在盯着他的脸看，都在对他说着：‘希望我们的将军能够毫发无伤’。我万万也想不到，在距离奥地利骑士的长矛那么近的地方，我竟然能够站在他的身边，事实上，我当时离他只有四步远。孩子们，那天天气不错，天空透明得就跟块儿镜子似的，但是，却挺热的。唉，我们试试能不能挤进去吧。”

我们已经到达了火车站，那儿围了好大的一群人，有各色的马车，戒备中的警察和卡宾枪手，还有一群群举着横幅标语的人们，一个团级的军乐队正在演奏，老克莱提此时也试图走进门廊里，但是人群拥挤得让他寸步难行。可是，他一会儿又拼了命地挤到了人群的前面，在那里挤做一团的人们在出口处让出了一条通路来，老克莱提手脚并用，连胳膊肘都用上了，把我们几个小家伙儿也推到了前面，但是，拥挤的人群还是把我们挤得东倒西歪。木材商用他的眼睛瞄着，往门廊的第一根柱子边望过去，那里有警察守卫着，不让任何人靠近。“跟紧我，”他突然对我们说，还拉起了我们的手，两步就跨过了门口的空地，跑到那儿又立刻站住了，背对着墙壁。一个正在外面守卫的陆军准将立即走上前来，对他说道：

“你们不能到这里来。”

“我隶属于四十九团第四营。”

老克莱提回答说，还摸了摸他的勋章，那位准将看了看他的勋章，对他说：

“留下来吧。”

“我说什么来着？！”克莱提开心地说道，“这个词可是相当得有魔力，四十九团第四营，难道我就没有权利见见我们的将军了吗？我就不能获得一点点慰藉了吗？我也曾经在那支队伍里待过，我曾经离他那么近，近在咫尺啊，我现在也应该在他身旁守着才对，我会叫他将军！他曾担任过我们军队的指挥官，整整半个小时。那个时候，是他在领导着我们的部队，是我们整个部队的主心骨，上帝保佑，而不是那个叫阿比里奇的家伙！”

与此同时，接待室和外面已站满了先生和军官，就在大门前也停了很多的马车，随车的男仆们全身红装，整齐地排成了一排。小克莱提问他的父亲，当阿姆博托还是个王子，指挥战斗时，是不是就已经手握他那把长剑了。“他当然是手拿长剑的，”后者回答道，“好用他的剑来抵挡敌人的长矛的攻击，他总是会不停地接受挑战啊。哦，那些脱了缰的魔鬼啊，他们向我们铺天盖地地压下来，就像是上帝愤怒了一般，对我们横冲直撞。就在那一支支部队之间，一个个骑兵团之间，加农炮怒吼着，而他们则像暴风雨一样将所有的一切都摧毁、破坏了。

就在那战场上，来自亚历山大的轻骑兵，和来自佛吉亚的枪骑兵，以及步兵团、神枪手，都混战在了一起。就在那一片野蛮的厮杀之中，人们的头脑早已失去了理智，突然有一个声音喊道，‘殿下，殿下！’我立马注意到有敌人已经气势汹汹地端着刺刀向我们逼近了。我们的枪支立即开火了。一瞬间，烟雾笼罩了一切，不久，又都散开了，地上躺满了受伤的，或者已经死去了的马匹和枪骑士，我转过头，在人群中间看到了我们的阿姆博托王子，他骑在马上，目光平静地朝四周望去，周身都散发着领袖的气息。‘我的战士中有没有人让敌人伤到了一根头发？’，我们大伙儿像疯了一样对着他高声欢呼着，‘万岁！’老天爷啊，那是一个怎样激动人心的时刻啊！哦，火车终于来了！”

乐队开始演奏了，军官们也向前涌去，人们都踮起了脚尖迫不及待地想要看看国王，“嗯，他不会马上就出来的。”

一个警察说道，“他们会先做一场演讲，然后才会让他露面。”可是此时老克莱提已经等得不耐烦了，“啊，每当我想到他时，”他说，“他仿佛就在我面前，当然了，我们曾经经历过霍乱啊，也遭受过地震，然而他都勇敢地同我们一起面对。我总是在没有见他之前就能够想象出他的样子，他始终都在我们中间，总是那么面色平静。我敢肯定他一定还记得四十九团第四营，即便现在他已经成为了一个国王。如果他能够再一次和我们同桌而食，和那些曾经和他一同战斗过的士兵，他该是多么开心啊！现在他手下有那么多的将军，那么多聪慧的先生们，和那么多的朝臣，剩下的就是我们这些可怜的士兵了，如果我们能够私下里说几句话该有多好啊。我们二十二岁的大将军啊，我们的王子，他就是被派下来指挥我们这些拿了刺刀的士兵的啊，我已经整整十五年没有见过他了，我们的阿姆博托，那就是他了，我以忠诚的名义保证，这乐曲让我热血沸腾。”

突然，人群爆发出一阵阵呼喊，淹没了他的话语，成千上万的帽子在空中舞动，四个身穿黑衣的人走上了第一辆马车，“那个就是他！”

老克莱高声喊着，就像是着了迷一样站在那里，他低语道，“圣母玛利亚啊，哦，他现在已经是这般成熟了！”

我们也都把帽子摘了下来，马车就在人群当中慢慢地穿行，人们高声叫喊着，挥舞着手中的帽子。我瞅了一眼老克莱提，他看上去像是变了个人一样，他似乎是长高了许多，脸色也更加深沉、苍白了。他像是一根被钉在了门柱上的螺栓一般直挺挺地站着，马车从我们面前经过，距离那柱子只有一步之遥，“万岁！”

许多人高声叫着，“万岁！”老克莱提也随着人群欢呼着，国王看了他一眼，他的目光在老克莱提的三枚勋章上停留了一会儿。这时，老克莱提疯了一样，嘴里面吼道：

“四十九团第四营！”

国王刚才本来已经把脸转开，这时又朝这边看过来，直直地盯着老克莱提的双眼，还把手也伸出了车外，老克莱提一步就跳到了马车跟前，抓住了国王伸出的手。马车继续前进着，人群涌了过来，把我们挤散了，我们看不到老克莱提了，但是，这只是暂时的，我们之后又马上发现了他。他当时嘴里喘着粗气，眼眶也湿润了，还叫着自己儿子的名字，双手高高地举着。他儿子飞奔到父亲的身旁，他对儿子说：

“来，小家伙儿，趁我的手还热着，”他把手放在儿子的脸上，对他说道：“这是国王赐予你的抚慰。”

他就站在那里，像是刚刚做了一个梦一般，双眼还直勾勾地盯着远去的马车的影子，面带着微笑，手里还握着他那管烟斗，就站在一群好奇的人们中间，这些人都盯着他看呢，“他曾经在那里当过兵，四十九团第四营。”

人们议论道，“他在那时就认识国王。”

“而且国王还认出了他。”

“他递给了国王一份请愿书，”一个人大声说道。

“我没有，”老克莱提迅速转过身来回答道：

“我没有交给他任何请愿书，但是，我却有其他的东西想要交给他，只要他说一声。”

所有的人都看着他，而他只是淡然地说道：

“我的热血。”

幼儿园

4日，星期二

昨天早饭过后，我母亲决定履行自己的诺言，带我去考索·瓦尔多克的幼儿园，好向那里的园长推荐普利考斯的一个小妹妹。我以前从未见过真正的幼儿园，真是高兴极了。那里大约有两百个小孩子，有小男孩儿也有小女孩儿，他们都还是婴儿呢，那么娇小，以至于小学里低年级的学生跟他们比起来都成了大人了。

我们到达那里时，正赶上他们两排两排地走进食堂。食堂里有两张特别长的桌子，桌上有很多个圆圆的坑洞，每一个坑洞里都放着一只黑色的碗，碗里盛着米饭和豆子，还有一支锡做的勺子摆在旁边。当他们走进食堂时，有些孩子变得颇为困惑，他们呆呆地立在那儿，直到女教师跑过来把他们抱起来。很多孩子面对着饭碗并不急着开始吃，而是在思考他们坐的地方到底是不是自己的位置。他们刚刚吃了一口饭，女教师就赶过来告诉他们往前挪一挪，于是孩子们往前挪个两三步，又坐下来吃一口饭，然后再挪一挪，直到他们都坐在了自己的座位上。可是此时，他们大都已经把别人的饭吃了一半了，最后，“都快点，快点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