读书有成绩否?计划定出来否?谁知道什么时候才接到你的信呢!?
祝你
晚安!
雪枫
中秋节之夜2时05分
一本苏联小说《新时代的曙光》,不日寄给你,以后写信编上号码,以免遗失,当更好,你意如何?
常常惦念着的颖:
前晚草信一封,无便人未发出,几天来的生活情况,想告诉你,我知道你会像我一样的在惦念着。昨晚陪张茜(注:即陈毅同志的夫人)到操场看踢足球,黄昏又杂着众人回到我房里漫天乱谈,不久来了冯(注:即当时在回师政治部工作的冯凌同志),正是张给你写信的时候,大家于沉默中各人想各人的心事。张的信托我寄给你,当然不能不为之代劳,字里行间,颇为幽默,这即是所谓“少女的心”么?张走后,与冯长谈3小时,不外“谅解”之类,又告诉我她近来的心情,终于借了几本书载着月光回去了。近来表面看我似乎很有闲,所以才座上客常满吧?其实却苦了我。
夜间11时之后,一切文件挤得你不得不在这个时候看,直到下一点,或者更多些。冯说我的精神不如在路西了,我不知究何所指。为了能够写点文章和读点书,我决心找一个所谓“密室”,而且已经我妥了,很僻静,每逢读书或写东西,我要躲到“密室”里去。最近,在桌上的备忘纸片上写着准备要写的文章题目,都是大家逼着要的:〈一〉关于军事教育问题,〈二〉论“宁为鸡头不为牛尾”,〈三〉旧式武器之使用问题。谁知道哪一天才能完工呢?中央近对各高级学习组发出电令,指定读83种党内文件,外加《左派幼稚病》,《论持久战》诸小册子,我想我应该努力。
颖,我说的是你呀,在对我的学习上,党性锻炼上,待人接物上,领导方式上,应该“主动”的帮助我,你不能假想我会比谁更完整些,只需我批评你,而不需你批评我。在这一方面,我恳切希望,你能更坚强些,更直接些,更主动些,更男性些,难道你有所顾虑吗?对于你,我盼望在今后的生活上更艰苦些,更刻苦些,更少在物质上讲求些,更有力的截击你那小资产阶级的享受欲的萌芽的生长!一时一刻都不应忘记你是在呼奴喊婢的楼房里产生出来的“小姐”,你不会怪我吧!我知道,如今,你已经脱离了小姐气,而成为一个共产主义者了。然而你不能否认你的家庭环境所培养出来的非无产阶级的意识和习性,如若不能咬牙打破这一关,你将不能更坚强起来,像你主观的要求那样。写至此,忽然想起前天翻阅唐诗中元稹追悼亡妻的《遣悲怀》那三首长诗,因为我爱它,所以抄给你:
谢公最小偏怜女,自嫁黔娄百事乖!(嫁给他这个穷光蛋后就百事不顺心了)
顾我无衣搜荩筐,泥他沽酒拔金钗。(想买酒只有从她头上拔下首饰来)
野蔬充膳甘长藿,(吃的是野菜)落叶添薪仰古槐。
今日俸钱过十万,与君营奠复营斋,(如今做官阔起来了,为妻只能修修坟墓了)。
第二首是:
“昔日戏言身后事,今朝都到眼前来。
衣裳已施行看尽,针线犹存未忍开。
尚想旧情怜婢仆,也曾因梦送钱财。
诚知此恨人人有,贫贱夫妻百事哀!”
第三首:
闲坐悲君亦自悲,百年多是几多时?
邓攸无子寻知命,潘岳悼亡犹费词。
同穴窅冥何所望?他生缘会更难期!
唯将终夜长开眼,报答平生未展眉!”
最后两句更妙,只有终夜悲痛的睡不着而长开眼来报答她的平生为穷困忧患所扰而没有展过眉头!旧诗词你比我读的多;这三首诗你也喜欢吗?
前曾面托李斌(注时任淮宝县县长)同志代为搜罗古书,首先是《资治通鉴》,近又电请代向上海订购各种报章杂志。为了调查研究,中央及华中局亦曾数次来电广为搜集,请便时面询李张两同志,如到手,则即托人寄来。
带去之书,读了几本?关于鲁迅的东西,更应多多浏览。鲁迅的文章简洁尖刻,极有骨气,多读不仅在文字之技巧上有益处,更可加强自己之修养。
1932年以前的鲁迅的文章小说几乎每篇我都读过,彼时虽为大兵生活,但对我在写作的锻炼和意志的修养上帮助实多。告诉你,可怜得很,我现在这一点点“文化水平”,多半是自修得来的。一个共产党员,应该要能说会讲,而又善于写作,下笔千言,倚马可待。你的天资颇高,倘在这方面留意,不难成为一个作家,这不是“奢望”,而是革命过程中所必须具备的一种才能,自然主要还要依靠于生活的充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