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猴爪(6)
他的母亲笑了,跟他走到门口。目送他上了路,然后回到早餐桌边,一想到丈夫的轻信,她便开心地笑了起来。但是,这些并没有阻止她在邮差敲门时匆匆跑去开门。当她发现寄来的是一张裁缝的账单时,她也没忘记简短地问及那位嗜酒的退役军士长。
“我想赫伯特回家时,会更开心的。”他们吃午餐时,她说道。
“我敢说,”怀特先生说,并给自己倒了些啤酒,“虽然如此,那个东西在我的手里真的动了,我敢发誓。”
“你想它动了。”老妇人安慰地说道。
“我说它动了,”老头子回答道。“不是我想。我刚——怎么了?”
他的妻子没有回答他,她正看外面一个神秘的人来回走动,并犹豫地窥视着这间屋子,看上去似乎在努力下决心进屋来似的。她注意到这个陌生人衣着讲究,戴着崭新的有光泽的丝帽,她立刻联想到那200英镑。他在大门口停留了三次,然后又走开了。第四次,他站住,手放在门上,突然下定决心似的推开门,走到院内的小道。怀特太太与此同时也将手伸到身后,匆忙解开围裙带子,把那个有用的物品放在椅子的垫子底下。
她带着陌生人走进屋里。来人看上去似乎心神不宁,他暗暗地盯着她,心事重重地听着老太太抱歉屋内的寒酸、她丈夫的外套,以及他平时做园艺时穿衣的简陋。然后,她以女性特有的耐心等待他开口说明来意,但从一开始,他就奇怪地保持着沉默。
“我——是受命前来造访的。”他最后终于说道,弯腰从他的裤子上取下一块棉花,“我从莫乌—麦金斯公司来。”
老太太惊声说:“有什么事吗?”她屏住呼吸问道,“赫伯特出事了?什么事?什么事?”
她的丈夫插嘴道:“哎,他妈。”他焦急地说:“坐下,别急于下结论。你没带来坏消息吧,我相信,先生。”他急切地注视着对方。
“我很抱歉——”来人说道。
“他受伤了吗?”母亲焦急地问道。
来人沉默地低下头。“非常严重,”他平静地说,“不过,他没有一点儿痛苦。”
“哦,感谢上帝!”老太太说,双手紧紧握着,“感谢上帝!感谢——”
她一下子明白了这句话的意思,突然停止了说话,而且在对方转开的脸上,她的担心得到了可怕的证实。她感到窒息,转向反应迟钝的丈夫,把颤抖的手放在他的手上。在很长一段时间里,屋子里的三个人都没说话。
“他被卷到机器里了。”来人最后低声说道。
“卷进机器里了。”怀特先生恍惚地重复道,“是的。”
他面无表情地盯着窗外,抓住妻子的手放在自己的双手之间紧紧握着,就像四十年前,他们相爱的时候一样。
“他是我们唯一的孩子。”他说,轻轻地转向来人,“这让人很难接受。”
对方咳嗽着站了起来,慢慢走向窗边。“公司希望我,就你们所遭受的巨大损失向你们转达他们真挚的同情。”他说,并没有观望四周,“我请求你们能理解,我只不过是他们的仆人,只是在服从他们的命令。”
他没有得到任何回应。老太太脸色煞白,眼神发直,似乎都听不见她的呼吸声。而她丈夫的脸色,看上去与他的朋友军士长第一次被送上战场时一样。
“我要说的是,莫乌—麦金斯公司不承担任何责任。”对方继续说,“他们也不想承担任何责任。不过,考虑到你们儿子的贡献,他们想给你们一笔补偿金。”
怀特先生放下妻子的手,站起来,眼神恐怖地盯着来人。他干燥的嘴唇里挤出几个字:“多少钱?”
“200英镑。”对方回答。
老头无力地微笑起来,他似乎没有听到妻子的尖叫。他像盲人一样伸出手,又垂了下来,毫无知觉地倒在地上,地上掉了一堆钱。
老两口把他们死去的儿子埋葬在一个大约两英里外巨大的新墓场里,然后回到了阴暗沉寂的屋子。这一切来得太突然了,一开始他们不相信这是真的,依然期待着别的事情发生,从而减轻重负。对年老的心而言,这负担太沉重了。
日子一天天过去,期待变成了顺从——老人无望的顺从,有时也被称做冷漠。有时,他们几乎不说一句话,现在他们无话可说,日子漫长得让人厌烦。
大约一星期后,一天夜里,老头突然醒来,伸出手,发现那边的床是空的。室内一片漆黑,窗边传来压抑的哭泣声,他从**坐起来倾听着。
“回来吧,”他温和地说,“你会着凉的。”
“儿子会更冷的。”老太太说着,又抽噎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