致玛丽
1912年5月18日
玛丽:
返回起点——再谈和平!
和平瘟疫不是正在侵入东方各民族,使他们由高峰坠入低谷吗?
因为我们不懂得生活,所以怕死。怕死使我们对圣战、斗争和厮杀吓得发抖。
那些活着的人,那些工作着的人,是“我们在”的意思……那些懂得生与死的人们,他们既不会因和平而欢欣,也不会劝告人们对和平充满渴望,而是为生命而欢乐,劝告人们渴望生命升华。
玛丽,我的唯一愿望是“我在”,而不是何地、何时……在“生存”艺术中没有和平!
玛丽,我多么渴望亲吻你的双手,亲吻你的双眼……我多么想“我在”和你一起,在你心中,在你周围!
哈利勒
致玛丽
1912年5月26日
灵魂洋溢着愿望,肉体却濒于倾倒的危险。
亲爱的,我生病了。我的天性正在寻觅着一块生机勃勃的绿色土地,在那里,我能够热爱上帝,热爱生活,热爱完美。
白日里,我虔诚祈祷;
夜色下,我顶礼膜拜。
当春姑娘翩跹起舞在丘山之间时,人们便不再蜷缩在阴暗的巢穴里。
好晴朗的一天,我却四肢酸软,周身无力,心神凝结成块,既无起站之力,更不能迈步外出。
你也很累。不!你永远不会累的!你不会生病!你的身体像你的精神,时刻准备着,准备着……充满希望,充满理想!
你是黎巴嫩雪杉,把你那浓郁芳香的力量送入人们的心房!
我希望我们单独在一起,在林间……我们漫步,交谈,静默,我们吃桑葚。
哈利勒
玛丽日记
1912年6月5日
他高声喊道:
“希望光辉灿烂,却是无云之雨。希望是懒惰懈怠!我是说希望取得成功……我们与希望或信念本来没有什么关系。希望是工作的替代物!”
他说:
“中国人的精神是微小的,艺术是原始的。埃及艺术简单拙朴,但却不是原始的,因为它是精神的表达,实质的表达,而中国艺术却是用平易的方式表达事物。将阿拉伯人与中国艺术相比,阿拉伯人像一棵果树,树龄仅有七年,但满挂硕果,而中国艺术却是一棵八年之后才结果的果树!中国人对待文明缓慢,成熟也慢,而阿拉伯人的文明,成熟都很快。假若中国人现在应当被欧洲人一口吃掉,那么,欧洲人将把中国人吃掉……假若欧洲人的希望化为泡影,也绝不会被人一口吃掉,而会停在那个人的喉咙里,将那个人噎死。中国已经没有活的灵魂,不可能成为供吞咽的食物,只能成为在自身里波动的生命。中国人像是城堡,在他们看来,生活只是一根宝物链子!”
玛丽日记
×年×月×日
哈利勒回来了,头痛得难受。我准备好晚饭,我们正吃时,他突然说他将于6月16日星期日回纽约,以便到叙利亚妇女俱乐部做报告,顶替所请求的援助。
我们读了几页《查拉图什特拉如是说》——“最伟大的思念”。
他自幼非常喜欢尼采,十分赞美尼采的文采和思想,但对他的的哲学不大满意,将之说成是“可怕的”、“错误的”。他喜欢话语美——谐调、柔和之美,富有音乐之美……至于那使人生病、疲惫的毁灭哲学,那则是流亡哲学!但是,随着他坚持读尼采,他的心理渐渐发生了变化,他开始发现尼采是容易被他吸收的,并开始为尼采辩护,然后开始接受尼采的见解。
他最后说:
“不论是哪一件好的作品,都是发现了生命乐曲中的一支甜美曲子……是生命的一部分……一小块……一薄片儿!”
致玛丽
1912年8月14日
我所等待的暴风,现在狂烈地刮起来了。天色漆黑,大海泛白被泡沫覆盖,众神之灵遨游在苍天与大海之间。我边写边凝视着远方——真是令人惊异,就像我们在纽约看到的那样,你还记得吗?
玛丽,暴风中究竟有一种什么东西在把我推向运动呢?暴风像箭一样喧嚣而过时,我为什么有一种青春之感呢?我为什么如此自信?我为什么信心十足?我不知道……尽管我不自然,但我偏爱暴风胜过喜欢别的任何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