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男张了张嘴,面对这样的母亲,再也说不出一句话。
九点钟,还是必须离开。
镇子偏僻,四周都是绿央央的山,根本没有路。车开不进来,他们步行出去,翻过东面的山,车就停在那边儿的公路上。
这日是周六,镇上有集,更偏远的村民拉了驴车来,自家种的新鲜蔬菜瓜果梨桃一股脑堆在地上,也有卖些针头线脑锅碗瓢盆的,人群接踵,吆喝声此起彼伏,比平时热闹许多。
三人走著,曲母侧头盯著一个摊位后面看,脚步渐渐慢下来,隨后忽然停住,在两人没反应过来时,她突然朝那方向跑去。那后面坐了个人,迷彩裤,旧背心儿,皮肤黑红,身形又高又壮,他怀里躺个孩子,面朝外,双目紧闭,安静的睡著。
游松只反映两秒,拔腿往那方向跑,余男慢了几步。
曲母衝过去,跌跌撞撞碰了不少路人,嘴里呜咽,如兽般低吼。动静闹出不小,吸引无数人的目光,只短短几秒,这条路被围的水泄不通。
她倾身去抢那人怀中孩子,男人坐地上,反应稍快了些,一时间两人拉扯著,谁都不肯撒手。
孩子被嚇醒,分不清状况,哇哇大哭。
男人一咕嚕起来,把曲母搡出去,转身就走。
曲母没他力气大,又扑过去,拉他衣服,扯他裤脚,半跪著被拖出去几步,她哭嚎:“小磊,小磊,我是妈妈……你这人渣站住,你还我孩子……”
男人口音很重:“快点鬆手,哪里来的神经病。”
旁边都是看热闹的人,围成了圈儿,曲母衝著眾人,“他是人贩子,拐走我儿子两年多,那年他刚四岁……真的,我是他妈妈……”
人群里你看我我看你,有的指指点点,有的面色淡漠,就是没人肯出来说句话。
男人甩开曲母:“滚开。”
再次提步,倏忽,当面挨了一脚。孩子脱手,他一屁股坐在地上,面前阳光被遮住,一个高高大大的男人挡在前方。
曲母爬起来,从游鬆手中抢过孩子,狠命拢在怀中。他要比同龄人轻许多,她的手按在他腿上,骇然,“……腿呢?”
小磊已渐渐止了哭,茫然看著面前的母亲,一时认不得。
曲母不敢相信,手颤抖著一摸再摸,“腿呢……腿呢?”她几近崩溃:“小磊,我是妈妈……快告诉妈妈,腿呢?”
曲小磊看著母亲,终於,『哇一声哭出来,却忘了怎么叫妈妈。
游松攥紧拳头,朝那人贩子狠狠踹去。
人贩子捂住胸口,眼睛转了转,反驳说:“那是我弟,从小车祸压断了腿,看病去好几万,爹妈死的早,钱都是借的,没办法我才带他乞討。”他往后蹭了几步,脱离游松的范围,站起来:“大家帮我做主,这是个神经病。”
“你撒谎,小磊是我儿子,他姓曲。”
男人衝著人群:“我弟弟姓何,我叫何志国,他叫何志刚。”
起先,人们无动於衷,渐渐地,开始窃窃私语,有人点头,有人表情亢奋。
“胡说,大家別听他的,”曲母猛摇头,抱紧小磊恐怕被抢走,她歇斯底里的吼:“你这个人渣,还我小磊的腿……”
议论声音更大,人挨人,组成一道人墙,谁也逃不走。
余男往前走了几步,从包中拿出几样东西,打开来,给周围的人亮了亮——曲小磊的出生证明和户口本,还有警方的盖章文件。
足以说明一切,他们终於相信。
大势已去,人贩子突然衝出人群,拔腿就跑。
村民被撞翻了几个,游松追上去,有的热心人也跟著跑了几步;有的则蹲下来安慰曲母。
路本就不宽,两边挤满地摊儿和驴车,那男人像山中长大,跑的极快,游松和他拉开距离。
眼看人贩子就要转弯消失,游松眼一亮,拐角处一道熟悉身影迎面走来,那人扛著麻袋,同样迷彩裤破背心儿,白天里看,面容却俊朗数倍。
游松高呼:“抓住那人!”
迷彩裤听到声音,下意识抬腿出拳,捉住快速移动的人。隔著人群,四目相对,一看是游松,逐又放开了手。
人贩子踉蹌起身,往山上林子里跑。
游松暗骂了声,復又追出去,擦肩而过,他没看他,一阵风的跟著跑进林子。
迷彩裤眯了眯眼,捉住后面跟来的人。
余男被他扯的一晃。
他问:“那什么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