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圆灯笼不曾见过,因此,无法发表意见。假如真有这种,大致可以类比吧。……下面将以实例给大家证明:从力学角度看,第一种方法无论如何是不可能成立的。”
“真有意思!”迷亭说罢,主人也表示赞同:“嗯,有意思!”
“首先,假定宫女们被等距离地吊了起来,并且假定吊在距地面最近的两名宫女的脖子和脖子上套的绳索是水平状的,那么,把α1、α2……直到α6看成是绞绳与地平线形成的角度,把T1、T2……直到T6看成绳子各部分受的力,把T7=X看成绞绳最低部分所受的力。不用说,W自然是宫女们的体重了。怎么样,各位明白了吗?”
迷亭和主人互相对望了一下,说:“大致明白了。”但是,这个大致的程度,只是二人随口一说,换作他人或许就不适用了。
“那么,根据各位所知的多边形的平均性原理,可成立十二个如下的方程式:(1)T1cosα1=T2cosα2…(2)T2cosα2=T3cosα3…(3)……”
“方程式,就不必一一赘述了吧?”主人毫不客气地打断了演讲。
“其实,这些方程式正是演说的最关键的部分。”寒月显得甚为遗憾。
“那么,关键部分就改日领教吧。”迷亭也有些为难的样子了。
“假如删掉这些方程式,我苦心钻研的力学,就等于全泡汤了……”
“何须如此多虑,能删的就尽量删去……”主人淡淡地说。
“那就谨遵指点,狠狠心删掉吧。”
“这就对喽!”迷亭竟不合时宜地啪唧啪唧鼓起掌来。
“接下来谈一谈英国的绞刑。在《裴欧沃夫》[13]这部史诗里有‘绞首架’一词,即gallows这个词。可见绞刑是从这个时代开始就实行的。根据布莱克斯通[14]的说法,被处以绞刑的罪犯,万一由于绞绳的缘故未能死去,须再受一次同样的绞刑。奇妙的是,在《农夫皮尔斯》[15]这部著作里却有‘纵使恶棍,也绝无重复绞首之理’这么一句。那个说法是否是真实的虽然不清楚,但由此可知,不走运的话,一次未能绝命的受刑者是不乏其例的。有这么个例子,公元一七八六年,曾将一个名叫费茨·杰拉尔特的臭名远扬的恶棍送上了绞架。真是巧了,第一次,他的脚刚刚离开绞架之际,绞绳竟然断了。又吊了第二次,但是这一次因绞绳太长,脚着了地,还是没死成,最后在看客们的帮助下,才送他上了西天。”
“哎呀呀!”一听到这种稀奇古怪的事儿,迷亭就来了兴致。
“这可真是死不了啊!”连主人都兴奋起来。
“奇妙的还不止这个哪。据说一吊脖子,人的个子就会被抻长一寸左右。这确实是医生测量过的,千真万确!”
“这可是个新招术啊!怎么样,苦沙弥兄,如果你申请上吊,把脖子抻出一寸来,说不准会成为中等身材呢!”迷亭瞧着主人调侃,主人竟格外认真地问道:
“寒月君,把身体抻长一寸左右的人,还能活过来吗?”
“那肯定不行了。说什么一吊起来,脊骨就被拉长了,哪里是个子变高,是因为脊骨被抻断喽。”
主人也死了心,说:“既然如此,那就算了!”
演说还很长,寒月本打算一直论述到上吊的生理反应为止,因迷亭起哄似的胡乱插言,主人又不时无所顾忌地打呵欠,寒月不得已中止了演讲,打道回府了。至于当天晚上寒月先生是以何等姿态、进行了何等雄辩,因是发生在遥不可及的地方,咱不得而知。
其后二、三日平静度过。一天下午两点,那位迷亭先生,又照例像偶然童子似的飘然而至。他刚一落座,就冷不防来了一句:
“老兄,越智东风君的‘高轮事件’,你听说了吗?”看他那势头,简直像是来报告战争的最新消息。
“不知道,最近没见面。”主人一如往常,满面阴郁。
“今天,我是为了向你报告东风君遭遇惨败的故事,才于百忙之中专程来访的哟!”
“又胡说八道了,反正你就是个不可救药的家伙。”
“哈哈哈……与其说‘不可救药’,不如说是‘无药可救’为宜吧,这二者不分清楚的话,可事关本人的声誉哟!”
“都差不多!”主人装糊涂,完全是天然居士转世。
“听说上个星期天,东风君去了高轮的泉岳寺。天气这么冷,按说不该去的。可是——最起码,这个季节去泉岳寺,岂不像个初次来东京的乡巴佬吗?”
“那是东风的自由喽,你又没有权力阻止他。”
“不错。我的确没有阻止的权力。有没有权力不重要,不过,那个寺院里不是有个叫作‘义士遗物保存会’的展出,你知道吗?”
“这个……”
“你不知道?可是,你不是去过泉岳寺吗?”
“没去过。”
“没去过?真想不到。难怪你极力为东风君辩护。老江户,却没去过泉岳寺,多不好意思啊。”
“不知道也照样可以当教师嘛。”主人愈发像个天然居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