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种不是普通云雀属(alaudatrivialis),或许就应该是柳鹡鸰属(motacillatrochilus)[36]的小黄鸟,会在高高的树巅鸣唱很久,发出“咝咝”的震颤之音。雷称其为stoparola,你的《动物学》称其为捕蝇鸟[37]。不过,我们这一带还没有为其命名。这种鸟有个特点,却似乎被人们忽略了。它会在捕食时站在杆顶,从那里猛然跃起,捉住空中的蚊虫,随后几乎不用沾地,便又回到杆顶。每每捕食,都会如此反复多次。
据我观察,这里柳鹡鸰属的鸟肯定不止一种。德勒姆先生在雷的《哲学书简》里说他发现了三种。不过,这些十分常见的鸟,似乎依旧没有英文名。
斯蒂林弗利特先生不确定黑顶林莺(motacillaatricapilla)到底是不是候鸟,对此,我倒觉得没什么好怀疑的。因为四月天气刚刚好转,它们便成群结队地全都回来了,而冬季却一只也见不到。此外,它们也是叫声十分甜美的鸟[38]。
每年夏天,都会有许多沙锥鸟到本教区边的沼泽地繁衍后代。到那时,看雄鸟展翅高飞,听其婉转而鸣,着实是件十分有趣的事。
我在伦敦跟你提到的那些老鼠,直到现在都没有捉到一只。上次送我老鼠的那个人说,丰收季节老鼠才多,到时候我一定尽力多抓一些,并尽量搞清楚它们到底是不是还未分类的品种。
我非常怀疑,水鼠或许应该有两种。雷说水鼠的后脚应该是带蹼足的,林奈也赞同这种说法。但就我在小溪边发现的一只水鼠来看,它虽没有蹼足,但仍不失为游泳和潜水能手[39]。这种情况正符合林奈《自然体系》中对两栖鼠类的描述,即:“musamphibius(它们可以在沟堑中游泳和潜水)”。要是能得到一只有plantispalmatis(蹼足)的水鼠,我一定会非常高兴。林奈说起他的musamphibius(两栖水鼠)时,似乎颇为困惑,肯定是因为不确定它是否不同于musterrestris(两栖陆鼠)的缘故吧。如果真如雷所说,“musagrestiscapitegrandibrachyuros(田鼠头大身短)”,那无论身量大小、体型构造,还是生活习性,水鼠应该都与之大相径庭。
至于我在伦敦时提起的隼[40],我会为您带到威尔士去的。对您来说,它或许甚为平常,但对我来说却颇为新奇。所以,我若有唐突冒犯之处,还望您见谅。这只隼虽然并不完整,“qualemditehacfuisse,talestreliguiae!(但窥得一斑,您自然能知全豹)。”
它从前应该常到沼泽地猎食野鸭和山鹬。不过,被射杀时,它正撕咬着刚扑到的一只秃鼻乌鸦。出于好奇,我做了一番查证,却发现它既不同于我们英国的鹰,也跟陈列在春园里的标本不同。我是在一间被用作乡村博物馆的谷仓里发现它的。当时,它被钉在屋子尽头的墙上。
我居住的这个教区地势陡峭,崎岖不平,多山多树,所以也满是飞鸟。
第十一封
塞尔伯恩,1767年9月9日,
我一定耐心等待您对那只隼的看法。我真希望自己当时记下了它的体重和身长等信息。不过,据我回忆,它重两磅八盎司。双翼展开后长38英寸。它的蜡膜和脚均为黄色,眼睑那一圈则为亮黄色。因为已经死去数日,它的眼珠已经凹陷,所以我没法好好观察其瞳孔和虹膜的颜色。
这一带,我见过最不寻常的鸟是一对戴胜。几年前的夏天,它们便来到这里,经常光顾我菜园边的一片装饰地,一待便是好几个星期。那时,它们常常昂首阔步地一边走,一边觅食,每日都会往返数次。看样子,它们似乎是打算在我这里产卵的。但几个无所事事的男孩却见不得它们怡然自得的样子,前去捣乱,把它们吓跑了。
几年前的冬季,我的园子里来了三只厚喙鸟[41]。当时,我用枪打死了一只。从那以后,在同样的寒冬里,这里便会时不时地出现一只这样的鸟。
去年,附近有人射死了一只交嘴鸟[42]。
我们这里的小溪流量都不大,水位只在村头才稍微高一点。溪里鱼的种类不多,只有大头鱼、杜父鱼(gobiusfluviatiliscapitatus)、鳟鱼(truttafluviatilis)、鳝鱼(anguilla)、七鳃鳗(lampaetraparkaetfluviatilis)和棘鱼(pisciculusaculeatus)。
我们村距海20英里,距一条大河差不多也是这个距离,所以很少见到海鸟。至于野禽,则只能在沙锥鸟繁殖的沼泽地里找见几群鸭子。而酷寒天里,此处林间的湖泊中,则能见到大群赤颈鸭和水鸭。
我隐约认识一只已被驯养的褐鸮,发现它会像鹰一样,时不时吐出一颗圆球状的老鼠皮毛或鸟羽。而它吃饱肚子时,又会像狗一样,把吃剩的东西藏起来。
养小仓鸮不是件容易的事,需要持续地为它们提供新鲜老鼠才行。而小褐鸮则喂什么吃什么,不论是蜗牛、老鼠、猫崽、狗崽、喜鹊,还是其他动物的腐肉或内脏,它们都来者不拒。
此时,仍有产卵的家岩燕和羽翼未丰的雏燕。我看到的最后一只雨燕大约出现在8月21日,应该是一只掉队的家伙。
最近,红尾鸲、翔食雀、灰莺和柳鹪鹩(regulinoncristati)还能看见,但黑顶林莺却不见了踪影。
有件事我忘了提。有一年,一个阳光明媚的温暖清晨,牛津大学基督教会学院的中庭飞来一只家岩燕。它飞来飞去,最后落在了矮护墙上。我记得,那时应该已经晚至11月20日了。
目前,我知道的蝙蝠[43]只有两种,即常见的普通蝙蝠(vespertiliomurinus)和长耳蝙蝠(vespertilioauritus)。
去年夏天,一只驯养的蝙蝠给了我很多乐趣。它会从人的手上取苍蝇。你给它任何东西吃,它都会张开双翼,护住脑袋[44],像鸷鸟扑食般盘旋而至。通常来说,它不吃苍蝇,但会熟练地剪短它们的翅膀,那副样子着实给我带来了不少乐趣。它最爱吃的似乎还是昆虫,但也不拒绝生肉。因此,说蝙蝠会顺着烟囱到人家里偷吃熏肉的说法,似乎也并非不可能。说这神奇的四足动物一旦落于平面便再也飞不起来,实在是浅俗之见。在我对其饶有兴致的观察中,就见到过几次它轻松从地面上飞起的情景。它跑起来的速度大大超乎我的预料,样子却极其古怪滑稽。
蝙蝠也会在飞行中饮水,并且和家燕一样,只需在掠过池塘和溪流时轻啜水面即可。它们喜欢光顾水面,不仅是为了饮水,还因为那里有大量昆虫。几年前,一个温暖的夏夜,我从里士满乘船到森伯里。当时天色已晚,而沿途天空上的蝙蝠多不胜数。因此,人们在泰晤士河沿线,一次性看到了成百上千只蝙蝠。
第十二封
1767年11月4日
阁下:
得知那只隼[45]确非寻常品种,我真的十分高兴。但我必须承认,要是您也不认识我送来的这只鸟,我估计会更高兴一些。不过,我也明白,这种情况应该很难出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