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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章 惆怅的结论(第6页)

僻静的野外受到了大批往来频繁的游客骚扰,这种情况并非只在一个地区出现。哈德逊湾、阿拉斯加、墨西哥和南非都已经遭受侵袭,南美洲和西伯利亚也即将面临这种危机。莫霍克河沿岸印第安人的鼓声已经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前来旅游的汽车的喇叭声。现代人已经不满足于在葡萄藤或无花果树下漫步;他们在汽车的油箱里装满渴求新牧场的动物的动力,像蚂蚁一样在各个大陆探索发现。

这就是最新式的野外休闲活动。

谁是这些活动的主角?他们的目标是什么?以下的几个事例也许可以解答这些疑惑。

我们先来看看有鸭子栖息的沼泽。它的周围停满了各种各样的沼泽,那些所谓的社会精英藏在沼泽边的芦苇丛中。他们手持自动步枪,手指焦急地按在扳机上,随时准备朝着一只突然出现的鸭子射击,即便这种行为可能是法律和道德所禁止的。他们已经吃得很饱了,但他们向上帝索取鸭肉的欲望却一点儿都没有减弱。

附近的森林中也有一些社会精英在游**,他们的目标是罕见的蕨类植物和新出现的鸣禽。由于这种活动不需要偷窃或掠夺,所以他们对猎人杀手不屑一顾。可是他们在年轻的时候,大多也都是猎人杀手。

最后,还有那些把保护自然资源当成工作的人。他们组织了各种各样的自然资源保护组织,为探索大自然的人们提供他们所需,不断向民众推销自己提供的产品。

也许有人会不理解,这些人的差别如此之大,怎么能归为一类呢?这是因为,他们都是猎人,尽管他们狩猎的方式不同。既然如此,他们为什么都自称是自然资源保护者?这是因为,他们都无法轻松地获取自己想要的野生生物,因此费尽心思地想要依靠法令、拨款、区域组织、政府部门等能够代表公共意志的形式,将这些野生动植物留在原地。

在一般人看来,野外休闲活动是一种经济资源,参议院的议员会提供准确的数据,告诉我们已经在这些方面花费了数百万美元之巨。湖边为钓鱼者准备的一间小屋,或者沼泽上的一个猎鸭地点,花费的钱可能抵得上附近的一整座农场。从这方面看,野外休闲活动确实有经济性。

野外休闲活动也有道德性。当大家争先恐后地前往野外探险时,一些规则、戒律也应运而生。我们常常提起“野外活动守则”;我们教育年轻人;我们印制《野外活动者守则》,卖给那些愿意为了发扬这种信念而花费一美元的人。

但是,野外休闲活动在经济和道德上的表现,是野外运动原动力的结果,却不是原因。我们亲近大自然,是因为我们希望能从自然中得到乐趣。经济性体制被用来创造和维持设备,而在歌剧中,专业人员创造和维持人物形象。但如果我们认为,它们这么做都是出于经济性的要求,那么则是错误的。躲在芦苇中的猎人和舞台上的演员,虽然衣着不同,使用的道具也不同,但所做的事情却相同;他们都在通过自己的行动,重现过往生活中经常出现的戏剧。说到底,两者都是一种美学实践。

关于野外休闲活动的公共政策,目前存在争议。在什么是野外休闲活动以及如何保护野外资源方面,具有同样良知的两个公民可能给出完全相反的答案。比方说,野地保护协会极力阻止在边缘偏僻的地区修建道路,商会却极力主张在那些地区修建道路,而且他们都打着野外休闲活动的旗号。猎物饲养员杀死鹰,因为鹰会杀死留给捕猎者的猎物;喜欢鸟的人保护鹰,因为他们喜欢拿着望远镜观察在天空中翱翔的鸟。这两种人经常展开论战,甚至辱骂攻击,说到底,他们只是看到了野外休闲活动的不同角度而已,只是不同角度反映出的特性和活动的本质区别很大。因此,当前的一些政策可能保护了某个方面的利益,却侵犯了另一个方面的利益。

战利品

我们在分析时,不妨从简单、最明显的角度入手,即野外活动者可能会寻找、发现、捕捉和带走真实猎物。比如说,猎物和鱼类等野生动物、猎物的头、毛皮、照片、标本等象征野外活动收获的纪念品,等等,都属于这个类别。

这一切事物,都被认为是“战利品”。它们带给我们的乐趣不仅在于得到,而且更应该在于得到的过程中。这些战利品,无论是一个鸟蛋、几条鲈鱼、一桶蘑菇、一张熊的照片、一个干燥的野花标本,或是一张塞在山上的石堆纪念碑的字条,都只是一个“证书”而已,证明战利品的拥有者曾经做过某事,曾经去往某处,曾经运用了许多古老的技巧,并且展现出了极强的耐力。这些战利品所蕴含的意义,远远超过了其本身的物质价值。

但是,随着追求者的不断增加,战利品蕴含的意义却不断缩减。通过人工繁殖等手段可以增加猎物和鱼的数量,不仅让每一个猎人的收获更多,而且让更多的猎人有了更多的收获。在过去的十年间,野生动物管理行业出现了,许多大学开设了这门课程,教授大学生管理的技巧,并且不断钻研这些技巧,追求生产更多、更好的野生动物。然而当这种追求过度时,收益反而逐渐降低。人工饲养的猎物的过度密集降低了单位“战利品”的价值。

试想一下,一条溪流遭遇了过度捕捞,而且由于溪水被污染,或者由于森林被砍伐或者动物踩踏等原因,溪流被堵塞了,里面已经没有野生鳟鱼出现。这时,一条人工饲养的鳟鱼被动孵化放入了这条溪流,没人会认为它和那些从落基山脉中的天然溪流中的野生鳟鱼价值相同。虽然捕捉它们需要同样的技巧,但人工饲养的鳟鱼在美学内涵上大打折扣,因为根据某个专家的说法,鳟鱼经过人生饲养,肝脏能力大大退化,可能会出现夭折。尽管如此,在那些鳟鱼捕捞过度的州,只能依靠这些人工饲养的鳟鱼。

在不同地区,猎物和鱼类的人工化程度各不相同。然而随着人工化进程的加速,自然资源的保护技巧也逐渐人工化。于是,所有战利品的价值都不如往昔。

这些人工饲养的鳟鱼非常昂贵,而且多少显得有些无助。为了保护它们,自然资源保护委员会认为不得不杀死那些来到孵化所的鹭和燕鸥,和那些已经生活在被放入鳟鱼的河流的秋沙鸭和水獭。在钓客们看来,这种用一种野生动物的生命换取另一种野生动物的生命的行为,他们并没有任何损失,可是鸟类学者就不这么看了。事实上,这种人工的饲养和管理,是用牺牲另外一种或许更高级的休闲娱乐方式为代价,换取了捕鱼权。如同说大众共有的股票股息只付给了一个人。这种现象在猎物界同样存在。长久以来,欧洲一直进行着野生动物捕获量的统计。因此,我们甚至能知道猎物和食肉动物之间的“兑换比例”。比如在萨克森,每当有七只鸟被捕杀,就有一只鹰死去;每当三只小型猎物被捕杀,就会有某只食肉动物因此丧命。

在英国的石南荒野,兔子受到了格外的保护,这让众多小树苗失去了长成大树的机会。许多热带岛屿为了提供肉食和打猎用的猎物从而引进了山羊,使得当地的动植物群遭受了毁灭性打击。失去天敌的哺乳动物和失去了天然植被的放牧地之间,相互造成的伤害难以估算。而那些生长在不合理的生态管理中的农作物,只有在铁丝网的保护和无数的农业补偿的支持下,才能幸免于难。

因此,我们可以得出结论:大量追求战利品,反而使得战利品的价值降低,并且对那些非猎物的动物、自然植被、农作物等资源带来破坏。

照片比较特别,是一种“间接”的战利品,它们的价值降低并不明显,而且造成的破坏也相对较小。一处风景,即便每天都有许多客人拍照,它本身也不会受到伤害。相机工业虽然依附于野地,但却是少数几个无害的寄生虫之一。

所以,我们对于大量追求这两种“战利品”的反应截然不同。

孤独感

现在,让我们来看一下野外休闲活动中另外一个更微妙、更复杂的方面——自然界中的孤独感。那些关于野地的争论可以证明,对于有些人来说,这种感觉具有特别的意义。根据官方的定义,野地只在边缘与道路相连,其内部是没有道路的。人们将野地称为“独一无二”的,事实也确实如此。于是大批游客涌进野地,飞机都没有地方降落。也许某天这里会突然发生一场大火,使得开辟一条容许消防队员进入的道路成为必需。由于通往野地道路的拥挤,导游和行李搬运价格也趁机上涨。有人指出,关于野地的政策是不民主的,可是曾经对于将偏远地区划作野地而保持沉默的当地商会,在赚到了大量的钱之后,眼中只有经济利益,不再关心那里是否称为“野地”。在吉普车和飞机的不断施压下,在大自然中享受孤独的机会也一去不复返了。

总之,想要保护最后残存的野地的人,在广告和促销活动面前常常感觉无能为力。

现在,我们再来看一下另外一个简单的成分——新鲜空气和环境变化,它也非常的特别。它的特别之处在于,即便被过度追求,它的价值也不会被破坏或被降低。对于进入国家公园的游客而言,第一个人和第一千个人呼吸的空气几乎相同,而且他们都得到了与平时工作不同的特殊体验。甚至可以说,大量游客涌入野外加强了这种对比。因此,我们可以说,“新鲜空气和环境变化”与照片相似,可以在人类的大量追求面前,依然保存自己的价值。

下面,我们来看看另一种成分:土地和土地上的生物形成独特自然生存形式的过程和那些生物生存的手段;前者我们称为“进化”,后者我们称为“生态学”。尽管自认为精英的专业人员对此都心存畏惧,但它们却是大众对于生态进化所做的初步探索。

这个过程最重要的特点之一是,它既不耗费任何自然资源,也不会降低任何资源的价值。比如,在一些人看来,老鹰向下捕食是进化的一幕写照,所有的目击者都可能为之兴奋。可是在另外一些人看来,他们将要放在煎锅中的食物受到了威胁,只有一个人感到兴奋——因为他开枪打死了鹰。

增进人们对于进化过程的认知,是野外休闲活动中唯一真正有创造性的部分。

这个事实具有特别的重要性,而且人们还没有正确地认识它,看到它在改善人们生活方面的潜力。当丹尼尔·布恩初次踏上那片被称为“黑暗而血腥之地”的森林和草原时,他将这片具有纯正美国野地气息的土地据为己有。当然,他并没有把那里叫作“野地”,但他发现的东西正是我们所追求的,至于叫什么名字并不重要。

当然,休闲娱乐并非是指野地,而是说我们对于野地的反应。布恩的反应不仅仅是因为他眼睛看到的一切,也因为他的心灵所感受到的一切。如今,我们心灵的收获因为生态科学发生了改变。在布恩看来,很多事物只是客观事实,但生态科学为我们发现了它们的起源和作用;以前在布恩看来,一些事物只是客观属性,但生态科学讲解了它们的运行机制。对于这种改变,我们没有任何测量标准,但是我们可以负责地说,与当前的生态学家相比,布恩看到的只是事物表面。在这点上,布恩和巴比特有相似之处,无法感知也无法理解动植物群的复杂性,无法感受被称为“美国”的有机体的内在美。美国休闲娱乐活动唯一真正的发展,就是发展了美国人的感知能力。而且他们用“发展”来修饰的活动,顶多只是在延缓或掩饰稀释的过程。

管理意识

最后,让我们看看管理意识,即第五个成分。并不是所有人都认识这个成分,比如那些仅仅通过用投票来保护自然资源的人就不认识。只有那些有科学感知,又亲手将管理艺术在土地上发挥的人,才了解这个成分。也就是说,只有那些没钱进行野外活动,因而保留自己贫穷的土地的人,还有那些具有生态头脑而且眼光独到的土地管理人,才能享受这些成分。而那些来去匆匆的游客,那些受雇于政府或他人的户外活动者,则无法领略这些成分。政府尝试着用将私人休闲用地全部变成公家经营,因此将一些原本为人民准备的东西,诉诸负责此事的政府官员。而实际上,那些人不应当得到报酬,反而应该为我们这些进行野外猎物管理的人付酬金。

在农业界,大家或多或少地明白,那些管理生产作物的意识可能和作物本身具有同等重要性;然而在自然资源保护界,大家却不明白这个道理。在苏格兰荒野和德国森林,兴起了密集捕猎饲养的动物的做法,但美国的野外活动者却看不起他们。在某种意义上,美国的野外活动者是对的,但他们也忽略了一些事情。欧洲的土地所有人在密集捕猎的过程中发展出了独特的管理意识,而这是我们缺乏的。我们必须悬赏津贴,农夫们才会去培育森林;我们必须征收猎场使用费,猎人们才会饲养猎物。当我们在这样做时,等于在默认农夫和我们都没有领略到野地管理的乐趣。

在科学界有一句名言:个体发展重复着种群的发展。也就是说,个体的发展是种群的进化历史的重复。无论在物质层面还是经济层面,这种说法都是正确的。寻求战利品是年轻人的特权,而且他们不需要为此提供任何理由。

当前有一种令人非常不安的情况。在某些战利品的追逐者身上,孤独、感知和管理能力不仅没有获得进步,有的甚至消失了,他们已经被机械同化了。在没有认真了解养育自己的土地之前,他们便在大陆上四处分散;他们只消耗能够令他们获得满足的野外事物,却从没有创造它们。野外休闲娱乐的工程师为了服务他们,将荒野的价值稀释,将战利品人工化,却自以为是地觉得这是在为所有的人服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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