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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 亚父之死(第4页)

“伊姑娘,这只怕是七哥最后一次见到你了。”张承业有些伤感。

晋阳宫中,从两位太妃到他自己,都对势利贪财的刘玉娘十分反感。

当年让伊明贞远去契丹和亲,如今看来,只怕是铸成了大错。倘若伊明贞至今还留在李存勖身旁,或许他不会如此刚愎自用,甚至暗暗滋生出了称帝的野心。

伊明贞心下也觉得难过,岁月是远比刀剑更可怕的事物,不知不觉间,便蚀刻了青春与生命。

面前的七哥垂垂老矣,自己也不再是当初满心豪情、绿鬓红颜的少女,甚至,那传承了几百年的晋阳宫,也面目全非,不复是她魂牵梦萦的家园。

这些日子,她已经无法在晋阳宫容身。或许是李存勖临行前对她的关切刺激了刘玉娘,不到十日的时间,伊明贞已经发现茶水中被下毒数次、床榻下出现了蛇踪、花园里进入了刺客……不将她置于死地,李存勖身边的那个女人,就不能安心,可每次见了伊明贞的面,刘玉娘仍然姐姐长姐姐短,叫得十分亲热,事事考虑得周到体贴。

这蛇蝎女子偏偏又是世子之母。伊明贞惦念着失散的夫君耶律倍,不愿再与刘玉娘纠缠下去,这才悄悄写信给张承业,让他带自己出宫。

晋阳城青黑色的轮廓已经被大雪阻隔,伊明贞见前面已到渡口,翻身下马,在张承业马前大礼跪拜,她身上的大红绸面皮裘铺在一尺多厚的白雪之上,艳丽如初开的牡丹。

张承业慌忙下马,扶起了伊明贞,道:“使不得,使不得!伊姑娘是名门之后、契丹王妃,如何向老奴行大礼?快快请起,不要折杀老奴。”

伊明贞满眼是泪,道:“七哥受得起我这一拜!七哥是大唐忠臣,风骨过人,义感天地。大唐三百年,除了驱逐黄巢、收复长安的杨复光之外,再没有任何一个内官能与七哥相提并论。今生能结识七哥,是明贞之幸!”

张承业听得出她是真心赞许,心下高兴,嘴角微微一笑,脸颊旁却不由地淌下了两行浑浊老泪,道:“能得伊姑娘这句嘉许,老奴此生无憾!只是老奴如今年事已高,军中上下都是刘娘娘和郭从谦的亲信,殿下他……如今人大了,主意也大了,只怕老奴虽有忠臣之心,却未必就能够匡复这大唐的天下……”

“七哥放心!亚子是七哥看着长大的,一定会听七哥的话。”伊明贞劝慰着,“亚子如今统领河朔、河东、河中几十州地盘,权高势重,自有宵小之辈围绕,想说动亚子称帝,以搏意外富贵,这处境与那大梁朱友贞差相仿佛,可亚子心地纯净,孝亲爱亲,只要七哥拿出先王遗命,又有两位太妃监督,他一定不敢违逆双亲之意、七哥之谏!”

“但愿能如伊姑娘所言!”北风渐紧,朔寒难禁,张承业是年迈之人,更难挡寒意,他身边的亲兵已赶来马车,要请他上车回城。

伊明贞又叩了个头,道:“今生我再不能回晋阳城,七哥,亚子……殿下,就托付给七哥了,请七哥转告殿下,我此去契丹,是为了不负契丹,更是为了不负河东,只要我和韩延徽在契丹一天,就决不会让契丹与河东为敌。”

如今李存勖坐镇魏州,志在灭梁,而契丹的地盘位于他的北方,也是腹心之患,能得伊明贞之力,保李存勖后顾无忧,李存勖才能有灭梁的胜算。

张承业深知这一点,更深知伊明贞对晋阳的忠诚至今不变,心下感念,扶起伊明贞道:“伊姑娘在契丹十载,不但助耶律阿保机父子平乱,也令契丹与河东恢复旧交,以叔侄相称,相安无事多年,不但殿下得伊姑娘之助,这代北、漠北的百姓,更是承伊姑娘之德,伊姑娘不愧是六百年将族之后,心存天下、忠义感人……只是,只是这些年来,太苦了伊姑娘……”

他望着面前清瘦的伊明贞,她已经三十多岁了,在契丹受述律平、耶律德光等人排挤,膝下又无儿女,孤苦伶仃,是个可怜的女人,偏偏她从不自艾自怜,一心要平边乱、护河东,人在异邦,心向中原,这令张承业深有知己之感。

伊明贞打马疾去,路上冰封雪积、不辨道路,到了十几天后,才遇上一队回上京的皮室亲兵,进城时才发觉,这天已经是除夕之夜。

自从耶律阿保机登基为帝后,上京城里一应风俗都以大唐为准,东北的渤海诸国也是如此,深受中原之化。上京城中也有除夕、正月、元宵节,不但汉人所居的汉城过年,契丹人所居的皇城也跟着过年,因此伊明贞入京之时,到处炸响烟花炮竹,满空烟火,让她一时间误以为自己还在晋阳城中。

皇城王宫的皮室大帐里,萧温拉着耶律德光正向述律皇后请安。

述律平望着地下躺着的耶律李胡,满脸懊恼,这个不成器的东西,马上就要开宴了,他却喝成了这副人事不知的模样。耶律李胡身躯沉重庞大,卧在地下像一座肉山,满脸酒色、不知身在何乡,等会耶律阿保机来了,看见耶律倍、耶律德光的稳重明理,肯定更会觉得耶律李胡愚鲁无能,耶律李胡的骁勇无人能比,可这好酒贪欢的糊涂程度也无人能及。

耶律德光看出了母后的烦恼,心下既有几分高兴,又有几分委屈。

委屈的是,他讨好母后多年,又天南地北多次征伐、立下不少军功,可母后却始终没真正把他放在眼里,一心只想着要把耶律李胡扶上高位;高兴的是,三弟根本就是一摊扶不上墙的烂泥,母后再偏心也没有用。

“母后,不如我让人把三弟先抬到后帐去醒酒,省得父皇看了动怒。”耶律德光小心翼翼地问道。

述律平心烦意乱地挥了挥手,叹道:“只能如此。自腊月以来,他天天在醉乡,就没清醒过几天。这次你大哥押送粮草,在蔚州城外被李嗣源、符存审围困,以致我大军溃败,你父皇震怒,有意废去他太子之位,这本是你三弟的大好机会,可他却全然不当一回事。”

亲兵们将肉山般沉重的耶律李胡抬了出去,述律平负手在帐里徘徊着,不满地道:“唉,你们哥儿仨,个个都是既有过人的长处、又有过人的短处。你大哥读书多、见识高,可是却少了我们契丹人的血勇与狠劲,犹疑、多情、善感,大帐里堆满诗卷与画卷,已成半个中原文士;你像你父皇一样稳重多谋,也能征善战,可却少了几分决断机变;你三弟呢,骁勇无匹,不愧是我述律平的儿子,不愧是述律部与迭剌部的子孙,可却年少幼稚、好酒贪杯,若不是他这样不知上进,你父皇早就下决心重新挑选……”

决断?是的,眼下就是决断之时。

耶律德光毫不犹豫,当即跪在地上,对述律平道:“母后不需烦恼,三弟年少,还需时日磨砺成长,可大哥心向中原,整天吟诗作画,为汉女所惑,不愿为父皇母后分担国事,儿臣实在焦心如焚!儿臣愿为父皇母后分劳分忧,倘若母后能信任儿臣,儿臣将来立三弟为皇太弟,保他登上帝位!”

述律平浑身一震,转过脸,秀美而严厉的淡绿眸子直视着耶律德光道:“你是说,你将来当了皇帝,会立你三弟为皇太弟?”

“是,母后!三弟太年轻,还没玩够,现在还无法令群臣尊信畏服,若是儿臣能为契丹太子,将来登基之日,第一道诏书,就是以三弟为皇太弟,将帝位传给三弟!”耶律德光果断地回答着。

述律平犹豫不决地道:“你父皇就是看你三弟不顺眼,无论如何不肯答应立他为太子,我也是无可奈何,要不然,不会让你大哥至今还逗留在太子的位置上……”

萧温不失时机地说道:“母后,我听说伊明贞又从河东逃回来了,太子高兴万分,正命人在汉城上空放烟火庆祝,还要在皇城内大摆牛酒。这妖女几次三番,就是不肯放过我舅舅,不肯放过我们契丹,要用她汉人的血来玷污四帐皇室的高贵!”

她的话正说中了述律平的心事,述律平咬牙道:“不错,这妖女心术诡诈,就是不肯离开耶律倍,不肯离开我们契丹,她分明是想将来成为契丹皇后,掌控我们的六十万契丹铁骑!说不定,还想要投降河东,让我们契丹人成为中原的属国。我决不能让她如愿以偿!”

萧温也跪到耶律德光身边,恳求道:“母后!尧骨也是你的儿子,稳重能干,对母后真心孝顺敬重,请母后成全尧骨的心愿!”

“萧温,你是我的外孙女,你当契丹太子妃,当契丹皇后,是我平生的心愿。”述律平和蔼地望着她道,“可你们已经生下了长子耶律璟,将来以耶律李胡为皇太弟,难道你也会心甘情愿吗?”

述律平点了点头,细纹丛生的脸上浮现了一丝满意的微笑,困扰她多年的这桩麻烦,如今总算有了解决的办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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