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没有答话,只是一个劲儿地笑。他拉她一起坐在那张巨大的扶手椅中。她听任安排,他满脸喜气。他拿起她的手来回打量,看他送的戒指戴在她手上是个什么样。
“看上去不错啊!”他喃喃道。
“只要是你给的,都好。”她答道。
“这个组合是什么意思呢?蓝宝石和钻石,我可不太清楚啊。”
“我也不知道。蓝色代表希望吧,因为斯波兰莎在《仙后》(注:英国诗人埃德蒙·斯宾塞(1552-1599)长篇史诗,其中斯波兰莎姐妹俩分别代表希望和忠诚。”)里穿的就是蓝裙子。钻石呢,代表我清澈无邪的性格。
“钻石代表的是闪光和强硬吧,你这个霸道的小爱人。可为啥又要希望呢?”
为啥?啥也不为,就像大多数事情一样。不对,不是这么说的。希望!啊,蒙着眼睛,抱着一张没有弦的傻傻的竖琴(注:指英国画家乔治·弗雷德里克·瓦兹(1817-1904)的名作《希望》,内容是一个蒙眼女人紧抱着一张只有一根弦的竖琴,坐在象征世界的球体上。)。我不明白她为什么不把那张琴扔到球下面,把眼睛上蒙着的手帕解开,好好看看周围。可当然啦,她是个女人啊,一个属于男人的女人。你知道吗,我相信大多数女人都会从眼上蒙着的希望之帕下面偷偷看上几眼。她们明明可以把蒙眼的东西整个摘掉的,可却不会这么做,这些小可爱。
“你知道自己都在说些什么吗?反正我是不懂啦。蓝宝石让我想起你的眼睛。而且是不是‘蓝色保持忠贞’,我记得有这个说法。”
“来,”她说道,把戒指脱下来,“你该自己戴,忠贞的家伙,戴上了好一直把我放在心上。”
“你戴着,别脱下来,把你紧紧扣牢,就像米莱画里绑在树上的漂亮姑娘一样(注:指英国拉斐尔前派代表画家约翰·艾佛雷特·米莱(1829-1896)的作品《游侠骑士》,内容为一个游侠骑士前来解救被绑在树上的**少女。”)——应该是米莱的画吧。
她坐在那里笑得花枝乱颤。
“这哪儿跟哪儿啊!那个前来解救我的英勇骑士会是谁呢?这么为我着想,知道从身后来松绑。”
“哈,”他答道,“这个无所谓啦。你可不想被松绑的,是不是?”
“现在还不想。”她取笑道。
他们继续没头没尾地聊着,随便一个眼神,一个手势,都能心意相通,亲热无比。渐渐地拉蒂说话不再含讥带讽,两个人沉浸在爱的沐浴之中。
玛丽拉我进了餐厅,好让他俩独处。
玛丽是个迷人的小姑娘,长相清秀,神情温和,一头深色的长发,波浪般盘在颈上。时尚的发型不能让她为之所动,穿着也比流行式样要慢一拍。总体来说,她就是个还没长成的贤妻良母,性格保守,行为稳重,温柔包容。现在她正冲我微笑。刚才的浪漫场景让她满心温情,因此才特地退出来。可她为人端庄,对此不会多置一词。只见她的目光在屋里四下扫了一遍,然后看向窗外,咂摸着道:
“我一直都喜欢林边苑,这里很安宁,还有种气氛,嗯,让人心定,真的,让我很放松。我最近在读高尔基。”
“那可不是你该看的。”我说道。
“我爸在读嘛,我自己其实不喜欢,后来就没再看下去。我喜欢林边苑,让人感觉——感觉好像真的在自己家一样。让人舒心,就像老树林给人的感觉。一切都很好,生活就该是这种样子的,没有腐烂溃疡。”
“嗯,健康鲜活。”
“不是,不是这个意思,感觉上,好像这里的世界是古老和美好的,不是陈旧腐坏的那种。”
“年轻,无所顾忌,疯疯癫癫。”我说道。
“也不是,是说——你,拉蒂,来思力还有我,对我们来说这里环境很好,很自然,很美好。林边苑很好,很美,很宁静,叫人悠然自得。”
“没错,”我说道,“我们就这样生活,平平淡淡,安安静静,只是自然地生活,好像鸽房里的鸽子。”
“噢!鸽子!它们是不是太——太软弱了点儿?”
“它们是可爱的小鸟,鸽子。你自己就像一只鸽子,脖子上一圈黑羽的那种。你是只斑鸠,拉蒂是只鹁鸪。”
“拉蒂真了不起,对吧?一举一动节奏感十足,这份把握简直是炉火纯青。我有她这样的本事就好了,走起路来中正挺拔,美不胜收。”
听她对我妹妹这么仰慕,我不禁笑了起来。玛丽真是个温和又严肃的小姑娘。她走到窗前,我亲了亲她,从槲寄生上摘下两枚浆果(注:据说在槲寄生下每一次亲吻要摘去一个果子,没有果子可摘就不允许再亲吻了。前文拉蒂要乔治带果子多的槲寄生来也是这个意思。“),用厚重的窗帘做了个小窝,让她坐在上面看看外面的雪。”
“真美,”她若有所思地道,“高尔基写这样的东西,心里一定是病了。”
“他们是城里人。”我说道。
“嗯,不过哈代也差不多。生活好像很可怕,可其实不是,对吧?”
“要是你没这么感觉,那就不是,没见到的话就不是。我自己就没见到。”
“外面这么美,就像天堂一样。”
“恐怕是爱斯基摩人的天堂吧。这么说来我们都是天使啦?那我就是天使长。”
“才不是呢,你就是个凡夫俗子,一天到晚贫嘴滑舌。那是——什么?树后面动来动去的是什么东西?”
“有人来了。”我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