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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牧师的女儿们(第5页)

几天后,老杜伦特先生死了。露易莎小姐又见到了阿尔弗莱德,可他在她面前显得僵化,并没把她当人看待,而是把她当成高于他的某种强有力的意志,而他像另一种意志站在她面前。她从来未曾感到自己如此这般地与别人决然隔离着,这样被一层钢板隔离的感觉教她又困惑又恐惧。他这是怎么了?她真恨军队上的训练,恨透了,它让阿尔弗莱德变了一个人。他变成了一个意志,屈从于凌驾他之上、与他作对的意志。这一点,令她难以认可。他让露易莎感到可望而不可即。现在,他是把自己放在一个低下、屈从于她的位置上,以此来躲她,避免同她有什么联系。于是,他便这样漠然以对,完全像低她一等的样子。

她感到匪夷所思,落寞地独自苦思冥想。她那颗发狂、固执的心无法不想,它不肯放弃自己的思想和权力。有时,她干脆不去想他,凭什么为一个比她低下的人生出烦恼?

可她还会再想起他来,几乎要恨他。他就是用这种法子来逃避她的。她觉得他这样做纯属懦弱。他平静地把她摆在高人一等的阶级中,把自己摆在低一等的位置上,远离她,让她无法接近自己,仿佛这个爱着他的活生生的女人根本不算数似的。但她绝不让步,一心要咬住他不松口。

不出半年功夫,玛丽小姐就嫁给了马西先生。他们根本就没有谈恋爱,也没人对这桩婚姻品头论足。不过,人们都冷漠地注视,期待着。那天马西先生向玛丽求婚,这小男人那微弱干涩的声音竟令林德里先生浑身颤抖起来。马西先生显得十分紧张,但口气又是那样奇特地不容置疑。

“我感到十分高兴,”牧师说,“不过,主意要玛丽自己来拿。”说着,他在桌上移动《圣经》的纤手还在发颤。

这个小个子男人决心已下,走出屋去找玛丽小姐了。他在她身边坐了半天,听她说了一会儿,这才开口说话。玛丽对即将到来的事感到害怕,直挺挺坐着,心里惘惘的。她感到似乎自己的身子会挺起来把他挤到一边去。可她的心却颤抖着、等待着。她几乎是在企盼着,几乎求告他了。这时她知道,他就要开启尊口了。

她越坐越冷漠、越无动于衷,几乎像石头一样了。他紧张地等待着。他是不会去说服的,他本人都不曾听到过说服的话,他只顾走自己的路。他看着她,对自己充满信心,但吃不准她的心思。他开口说:

“做我的妻子,行吗,玛丽?”

她的心依旧冷漠、无动于衷,自顾骄傲地端坐着。

“我得先问问妈妈再说。”她说。

“那好吧。”马西先生说,一转眼他就走了出去。

玛丽去找母亲,心情冷淡,表情漠然。

“马西先生求我嫁给他呢,妈妈。”她说。林德里太太依旧眼不离书,毫无表情。

“嗯,那你怎么说?”

这两人都保持着镇静和冷漠。

“我说我要先问问您再回答他。”

这等于是在提问一样。可林德里太太并不想回答,便在长沙发上焦躁地移动起自己沉重的身子来。玛丽小姐双唇紧闭,镇静地端坐着。

“你父亲认为你们是不坏的一对儿。”母亲似乎心不在焉地说。

然后再也无话,两人都三缄其口。玛丽小姐没跟露易莎小姐谈这事,而厄尼斯特·林德里牧师则退避三舍。

当晚,玛丽小姐接受了马西先生的求婚。

“好吧,我嫁给您。”她说着,甚至向他表露出几分柔情来。

这让他不知所措,但心中欢喜。她看得出他在向她靠近,能感到他身上的男人味儿,感到他流露出的某种阴冷和得意。她自顾端坐着等待。

露易莎获知此事后,虽沉默不语,但心中对谁都恨恨的,甚至对玛丽也是这样。她感到自己的信念受到了伤害。难道她心目中真正的东西竟可以这样无所谓吗?她想逃走。她想到了马西先生,这人身上有某种奇特的力量,某种难以言状的力量。他有某种他们无法扭转的意志。想到这儿,她突然感到一阵脸热。如果他来找她的话,她会把他轰出门去。他永远也别想碰她一下。想到此,她开心了。高兴的是,她的血会高涨,只要他靠她太近,不管他怎样摧毁她的判断力,不管他是个怎样好的人,她的血都会淹死他。她觉得这么个开心法儿有点变态,可她依旧开心。“我会把他轰出门去。”她说。为说出这句开诚布公的话感到心满意足。也许,她应该感到玛丽是个比她自己品位更高的人。但玛丽是玛丽,她是露易莎,这一点也是无法改变的。

嫁给马西后,玛丽也试图变成他那样纯粹理性的人,没有情感和冲动。她把自己封闭起来,对开始感到的痛苦、受到的羞辱和伤害带来的恐惧报以木然冷漠。她不要感知,就是不要。她成了一种纯粹的意志,对他听之任之,她选择了某种命运。她要做个善良和纯洁正直的人,她会生活在一种她不曾领略过的自由中,摆脱世俗的顾虑。她一心一意要得到自己的权利。她把自己出卖了,但她获得了新的自由。她摆脱了自己的肉体。她把自己的肉体这个低等的东西出卖了,换取了更高尚的东西,那就是摆脱物质后的自由。她认为她为自己从丈夫那儿获得的一切付出了代价。因此,她以一种独立之身,骄傲而自由地活着。她是用自己的肉体做代价的,从此不再想它,她很高兴摆脱它。她换取了她在这世上的一席之地,这是理所应当有的了。剩下的,就只是去行善,过高尚的精神生活。

如果让她由着性子来,她会恨他,恨他在屋里转来转去的样子,恨他那缺少人味的尖细嗓音,恨他的小罗锅儿,恨他那张没长开的脸,它令她想起早产儿来。但她强使自己守着妇道,照料他,公平地对待他。她同样在内心深处怕他,感到自己像奴隶。

他的举止上倒也挑不出什么毛病。照他的做人标准,他可是个十分公正善良的人了。可他的男人味却表现为冷漠,自我,十分的霸道。别看他个子矮小,身子骨儿虚弱,发育不良,这种秉性却是她始料不及的。这是这笔交易中她弄不明白的一件事。她因此干脆不去想它,相安无事拉倒。但她隐隐觉得她是在戕害自己。说到底,她的肉体并不是那么容易说摆脱就摆脱掉的。可她却想过这样轻易把它打发掉,唉,有时她真想挺身去死,举起手来,一挥,把一切都毁掉拉倒。

他对自己所处的环境几乎秋毫无察。他对家务事不闻不问,而她在家中可以为所欲为。的确,她在很大程度上摆脱了他。他可以独自悄无声息地坐上个把小时。他很善良,很周到,甚至显得牵肠挂肚的。可一旦他认为自己是对的,他就会盲目而固执,那种男人气颇像一台冰冷的机器。在很多问题上,他都是逻辑上正确,或者他的主张两人都能接受。就是这样,她没有什么可反对的。

不久,她发现自己怀孕了。从此第一次在上帝和男人面前感到了恐惧。这是她注定要经历的,这是女人之道。孩子出生了,是个漂亮健康的婴儿。她双手捧着孩子,心里止不住一阵酸痛。她那受到**、一直沉默的肉体将由这个男孩儿来代言。无论如何,她要活下去,尽管活下去远非易事。没有什么是彻底完结了的,她一遍又一遍地端详这孩子,看得几乎要恨起来,可又因爱而备感苦涩。她恨他,因为他使得她在肉体上又复活了。当她难以在肉体上活着时,她不要复活。她只想**她的肉体,贬低它,消灭它,只生活在精神中。可现在有了这个孩子,这太残酷、太折磨人了,因为她必须爱这个孩子。她的目的又碎成了两半。没有目标、没有方向,她并非是真的存在。作为母亲,她沦落为一个破碎卑贱的东西了。

本来没什么人之感情的马西先生,现在却对“他的孩子”这个念想着了迷。孩子的降临,突然占据了他的全部感情世界。这孩子成了他牵肠挂肚的事,让他一心为孩子的安全和健康担忧。这可是件新鲜事,似乎他自己成了个**裸的新生儿,全然能意识到自己的**,为此满心恐惧。他这个一生中漠视他人的人,现在一心关注起这孩子来了。他倒也没有跟他玩耍、亲吻他或照料他。他什么也没为这孩子做。但这孩子就是支配着他,既充满了他的心同时又令他脑子一片空白。对他来说,全世界上就只有这孩子了。

在黯淡的牧师住宅里,露易莎小姐正为姐姐的婚姻感到痛苦万分。订婚时她就大叫着反对这桩婚姻,却让玛丽一句平静的话给封住了口:“露易莎,我不同意你对他的看法,我非嫁给他不可。”从此露易莎就心存深深的怨恨,三缄其口了。这种岌岌可危的情形令她内心发生了变化。因为反感,她便疏远了死心眼儿的玛丽。

“我宁可光着脚沿街乞讨也不嫁那个人。”一想到马西先生,露易莎就会这么说。

但是玛丽会以另一种方式显示自己的勇气。因此,实事求是的露易莎便突然感到她的偶像玛丽出了毛病。玛丽怎么可能纯洁无瑕呢?一个人是不可能行为龌龊而精神高洁的。露易莎不再相信玛丽精神高洁了,不再相信她真诚了。如果玛丽是个超凡脱俗但误入歧途的人,父亲为什么不保护她呢?那是因为他图钱。他并不赞成这桩婚姻,可他却退却了,就是因为他图钱。母亲则明显地对此漠不关心:她的女儿们可以自行其是。她母亲是这样宣称的:

“别管马西出什么事,反正玛丽的日子有着落了。”如此昭著而浅薄的算计,激怒了露易莎,她忍不住叫道:“我宁可进工厂干活,有个着落,也不这么结婚。”

“那是你父亲该管的事。”母亲粗暴地噎她。这句旁敲侧击的话很是刺伤了露易莎小姐,为此她简直恨透了母亲,也有些恨起自己来,这股怨气憋在她心中好久了,不住地在往上拱啊拱的,到最后她终于说了出来:

“他们错了,他们全错了。他们碾碎自己的灵魂,换来的是一钱不值的东西,他们心中压根儿就没有一丁点儿爱。我可是要有爱的。他们想让咱们也否认世上有爱,是因为他们从来没有见过爱,他们想让咱们说爱压根儿不存在。可是我就是要有爱,我还要去爱,这是我天生的权利。我爱哪个男人我才会嫁给他,我最上心的就是这个事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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