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动身离开伦敦的时候是下午五点半,一到就直接来和我会面。因为来得匆忙,所以还有很多事情没处理完,直到今天凌晨两点左右他才上床休息。希望你能懂我的意思。”
格兰特带着一种莫名奇妙的轻松感和他告别,然后直达天鹅酒吧。他把车子开进后面铺着砖块的院子里,下车之后他敲敲侧门。
门闩带着一股不耐烦的噪音被拔开,门缝间露出了雷夫的脸孔。“这样叫门是没有用的,”雷夫说,“你必须要等到开门的时候才能进来。”
“身为一名警察,这种悍然拒绝是我乐意接受的,”格兰特说,“不过我只是想进来和你谈几分钟话而已。”
“如果你要问我,我觉得你看起来一点也不像个警察,倒像个服务员。”这名海军陆战队的退休战士一边嘲讽他,一边让出了通往酒吧大厅的路,“你和我们以前曾跟随过的一名少校几乎一模一样,他的名字是范德勒尔,见过他吗?”
格兰特从来不曾见过什么范德勒尔少校。
“现在,我能为你做些什么,长官?是有关西尔的案子吧,我晓得。”
“嗯,你可以为我做两件事。我需要你对西尔与怀特摩尔之间在星期三傍晚可能发生的事发表你深思熟虑的看法——我是说深思熟虑哦。另外,我还要一份那天晚上所有在酒吧里的人的名单,以及他们离开的时间。”
雷夫,有着身为一名服务员在应对突发事件时所具备的客观态度。他并不打算对此添油加醋,也不打算像一名艺术家那样把自己的个性折射在事件上。格兰特感觉自己放松了下来,就好像在聆听自己的同仁作报告一样。雷夫表示他对这些酒吧访客并没有明显的好恶之感。他从来不去注意他们,如果他们没有理由或目标地离开酒吧,那其他的人绝对不会也跟着一起离去。一般来说,当大伙一起聚集在酒吧时,总会有人开始一个话题使气氛热闹起来。不过星期三那天,他们似乎有什么心事,他们各自分散,互不答理。
“他们就像两只互相打量的狗。”雷夫说,“这不是纯粹的喧闹,而是一股成形的气氛。喧闹可以随时迸发出来,但气氛却弥漫在那里。如果你明白我的意思,就会了解这之间的不同。”
“你是否看到怀特摩尔离开?”
“没有人看到。这些男孩那时在辩论着那年到底是谁在澳洲参加板球比赛的事。当门发出‘砰’的一声时,众人停下来愣了一会儿,一切的经过就是这样。然后比尔·马朵斯看到西尔一个人,就走过去和他搭讪。比尔在村庄的尽头开了一间修车厂。”
“谢谢。现在请把那晚来酒吧的客人名单给我。”
格兰特把名单的内容抄写下来。多数访客的所属郡名,自从1086年英王颁布了土地调查清册之后,至今都还没变更过。在格兰特走出酒吧门外要去发动车子的时候,他向雷夫问道:“酒吧里是否还留下任何报纸?”
“共有三份,”雷夫说,“《号角》、《晨报》,以及《邮报》。不过现在一份也不剩了。”
“苏格兰场也是这样。”格兰特讽刺地说道,然后他便驱车前往比尔·马朵斯的住所。
在村庄的尽头有一座高耸的建筑物,建筑物上挂着一个楔形板,上面印着褪色的字迹:比尔·马朵斯父子木匠兼造船商。在建筑物的转角处有一块黑黄相衬的明亮招牌指向院子的侧边,上面简要地印着几个字:修车厂。
当格兰特向比尔·马朵斯自我介绍时他顺便赞许地表示:“依我看,你把这两种行业真是经营得有声有色。”然后他歪着头看着那块招牌。
“‘马朵斯父子’中的那位父亲可不是指我。”
“我以为你可能是那位儿子呢。”
比尔好笑地看着他:“哦,不,那位儿子是指我祖父。这个生意是从我的曾祖父手上传下来的。至今我们仍然是这个郡内数一数二的木匠业者,虽然是由我这位当事人的口中说出,但确实不假。你是来搜集资料的吧,探长?”
格兰特得到了马朵斯可以为他提供的所有资料,在起身告别时马朵斯对他说道:“你是否认识一位姓霍普金斯的记者?”
“你是指《号角》的霍普金斯?我们见过面。”
“今早他来这里逗留了几个小时。你知道这家伙真正的想法是什么吗?他相信整个事件只不过是他们为了让计划撰写的书籍能够畅销所使出的宣传伎俩。”
标准的霍普金斯式反应加上马朵斯困惑的表情——格兰特啼笑皆非,他斜靠在车子边忍不住笑了出来。他说道:“记者的生活真是够低级的,如同我一位好友的说法,吉米·霍普金斯天生就是个低级的家伙。”
比尔依旧带着困惑的表情说道:“我说这是愚蠢,绝对的愚蠢。”
“对了,你知道哪里可以找得到索吉·罗道夫吗?”
“我想他现在还没起床,不过如果他起来了,他有可能会出现在邮局的柜台四周。邮局就设在店里,位于这条街的中间。索吉住的地方就在邮局旁边的斜坡上。”
今天索吉并没有出现在平日都会去的邮局柜台旁。他从一家报店的门口走出来,腋下夹了一份报纸,顺着街道走下去。格兰特以前不曾见过他,不过他知道凭着一些职业的惯有特征,很容易就能在村庄街上辨认出这位舞者。瘦弱的身躯上罩着松垮的衣服,加上营养不良的外表,让人觉得这个有气无力的血肉之躯就像是个丧失弹性的橡皮艇。这些顶多只能咬牙为芭蕾舞娘卖命,而走出戏台大门之后就像是被社会剥削的叫卖小贩般的血肉之躯,永远都令格兰特感到惊讶不已。
他把车子暂停在人行道上,然后向索吉走去并向他致意。
“罗道夫先生?”
“我是。”
“我是格兰特探长。可以和你聊一会儿吗?”
“每个人都可以,”索吉自鸣得意地说,“你怎么会例外呢?”
“是有关莱斯里·西尔的事。”
“原来如此。听说他淹死了,真好。”
格兰特针对他的反应提及了一些自由判断的价值。
“哦,自由判断!这是中产阶级的玩意儿。”索吉刻意分成四个音节说出“中产阶级”这几个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