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合成体,是的,我也这么觉着。”厄休拉说,她对任何事都拿不准。当时她了如指掌的事,过后似乎就又让她怀疑起来。
“那就这样解释了,”他说。“雏菊是最完美的民主形式了,所以它是最高级的花卉,它因此而迷人。”
“不,”她叫道,“不,绝不是。它不是民主的。”
“是的,”他承认了,“它是朝气蓬勃的无产阶级下层民众,被有闲的富人围成了一个炫耀的白圈。”
“多可恶啊,你这可恶的社会等级!”她叫道。
“的确!这只是一朵雏菊,我们就不理它了吧。”
“好,就让它成为一时的黑马吧,”她说。“要是什么事对你还能成为黑马的话。”她又挖苦地找补了一句。
他们忘乎所以地站在一边,好像有点眩晕,都一动不动的,几乎没了知觉。小小的冲突毁了他们的知觉,让他们像两种非个人的力量在那儿接触。
他意识到他们的谈话停下来了,他想说点什么,好能融洽地说些新的平常些的话。
“你知道我在磨坊这儿有房子吗?”他说,“你不觉得我们可以在那儿好好过吗?”
“噢,是吗?”她说,毫不理会他话里的亲昵意思。
他立刻调整了态度,又变得正正规规的,保持距离了。
“如果我发现我能依靠自己生活得很富足,”他继续说道,“我就该放弃我的工作。工作对我就已经不重要了。我不相信人类——我曾自命是其中一员,我也毫不在乎我赖以生活的社会理想,我厌恶这奄奄一息的人类社会的组织形式,所以致力教育也是中看不中用,毫无意义。等我一搞清楚就卸下这工作——没准儿就在明天——就靠自己过活。”
“你有足够的钱生活下去吗?”厄休拉问。
“有啊,我每年大约有四百镑,能让我过得很自在了。”
他们沉默了一会儿。
“那赫麦妮怎么办?”厄休拉问道。
“那已经结束了,最终结束了——一次彻底的失败,也绝不会有什么结果。”
“可你们依旧彼此相知?”
“我们装不成是陌生人,对吗?”
话不投机,他们又沉默了。
“这不是折中吗?”厄休拉终于问道。
“我不这么认为,”他说。“你说说这是不是折中。”
又是持续几分钟的沉默。他在思考。
“人必须扔掉一切,所有的一切——让所有的一切都消失,以便得到一样最终想要的东西。”他说。
“什么东西呢?”她挑战似的问。
“我也不知道——彼此自由吧。”他说。
她其实想听他说的是——“爱”。
下面传来狗叫声。他似乎受到了打扰,她并未留意这些,只是觉得他好像心神不安。
“真的,”他压低声音说,“我敢说是赫麦妮和杰拉尔德·克里奇来了。她想在摆家具之前,看看房子。”
“我知道,”厄休拉说。“他要为你监督装饰房子。”
“可能是吧,这有什么关系吗?”
“哦,没有,我想没关系,”厄休拉说。“尽管从个人角度说,我受不了她。我觉得她是一个谎言,如果你愿意接受的话,你们自己也总是在说谎。”她默默想了一会儿,又冒出一句:“是的,我就是在意,如果是她装饰你的房子,我就是在意。我在意你让她死缠烂打。”
他不作声了,皱着眉头。
“也许,”他说。“我并不想要她来装饰房子,而且我也不会让她死缠着我。只是我没有必要对她粗暴无礼,是不是?不管怎样,我得下去看看他们了。你也来吧,好吗?”
“我不想去了,”她冷淡地说,有些犹豫。
“你不想去?去吧,一定要去。也去看看房子嘛,一定要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