烯儿听了,气冲冲往门外走。我不放心,怕这孩子发脾气,连忙在后头跟着。
张府的后院果真种着一排鸢尾。我记忆中,这个时节,江南的鸢尾应该花落、结果了。然而,张府的鸢尾此时还没有凋谢完,零零星星,还有不少。许是地势的原因,抑或是这里有一股天然地下水涌来,土壤较之别处稍温。
张浔对炘儿说着:“我没骗你吧,我家确有许多鸢尾,这也是我极喜欢的花。紫色,不媚俗,有一种倔强的雅致。我还特意为鸢尾做了首诗,二小姐,我念给你听。”
“嗯。”
“翩然紫罗裙,风舞度芳年……”
炘儿伸手触摸着那些花。张浔看着她笑。
“二小姐,你跟鸢尾一样,有一种特别坚强的韧劲儿。那种韧劲儿说不上来,反正,与众不同,特别得很。我自小随父亲走过不少地方,亦见过不少官家小姐或平民姑娘,可我从未见过像你这般,不怕疼的,针扎在手,脸上却不动声色……比,比男子还刚强……”
“谢谢你带我来看花。”炘儿起身似乎欲离开。张浔疑惑道:“二小姐,有时候,我感觉你似乎很讨厌我,不愿与我交朋友。为什么?”
这时,烯儿突然走上去,一把将炘儿推倒在地:“成炘!你半夜到这里来干什么!你就不怕我母亲担心吗!亏得我母亲那么疼你!”炘儿身上沾了泥,她忙起身道:“大姐,对不起,我错了。”
“你与你母亲一样!是坏东西!我早就听内侍们说过了,你母亲是罪人,所以,父亲才那般嫌恶她!父亲生前都不愿见到你!他讨厌死了你们娘俩!你就是罪人生的不祥之人!”烯儿越说越口无遮拦。张浔拦阻道:“大小姐,您不能这样说……”
正在这时,赵妈妈赶来了,她瞧着情形,似什么都明白了。她走到张浔身边,柔声道:“公子,您该给大小姐道歉,您为何只带着二小姐来看花呢?岂不是疏忽了大小姐?何况,这大晚上的,你俩偷偷跑到这儿来,大小姐得多为你们担心哪。大小姐是好意。”
张浔愣道:“可是,可是……可是大小姐说过鸢尾不祥啊……”赵妈妈道:“没什么可是的,公子,大小姐说它不祥,您就更不该这么做了。老奴是从小儿看着您长大的,说的都是公道话。”
张浔瞧着赵妈妈,似乎很诧然。
云归瞧了瞧我,我知道她想说什么,这个赵妈妈,深谙世故,她一定是猜到了烯儿才是嫡公主。风自然是往烯儿这边刮。烯儿错的,也是对的。
赵妈妈的言语深得烯儿的心。烯儿一脸委屈地瞧着张浔:“小张公子,我那会儿说想去门口瞧香樟,你都没放在心上,怎么二妹喜欢什么,你就那么留神呢……我是哪里比不上二妹了,你……”说着,她低下头,似乎很是伤心。
赵妈妈连忙跟张浔说:“公子,您快跟大小姐道歉。”张浔无奈地叹口气,行了个礼:“给大小姐赔不是。”
我咳嗽了一声。炘儿忙过来,跪在地上:“母亲,都是我的错,惊动您夜深出来。”我笑笑:“你没错,回去歇着吧。”“是。”她小心翼翼地回了房。
我瞧着烯儿,厉声道:“你蛮横霸道,当众羞辱妹妹,你眼中有没有规矩?”烯儿不可置信地看着我:“母亲,您在说什么?明明是他们错了。”
“难道你觉得人人都要把你捧在手心,稍微疏忽一点点,便是错么!你看看你,蛮横霸道……母亲很失望……”
我还没说完,烯儿抽泣道:“母亲,我不管做什么,在你眼里都是不对的!我到底是不是你亲生的孩子!”她转身往外跑,云归连忙跟着哄她。赵妈妈连拉带拽,也拉着张浔追上去了。
我扶了扶额。如雪站在我身边,劝慰道:“夫人莫要伤神,孩子们还小。偶尔不懂事也是有的。”过了半晌,她看着夜空道:“夫人,说来甚怪,我从未到过江南,只在书上了解过江南美景。可这一路南下,我竟觉得景致越来越熟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