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医官是宫中医术最高的医官,他如此表现,便是无救了。其他医官们便默认无救了,齐刷刷跪在地上,呜咽着:“太后……”
“封住乾坤殿,一个人都不许出去!”是沈昼的声音。玄离阁所有的人都来了。包围住了乾坤殿。沈昼走进来,喊道:“对不住了,各位医官大人事发突然,以社稷安定为计,今儿一个人也别想出去,统统守在这里。”
众医官一声儿也不言语。大伙儿心里明镜似的,以目前的形势,太后崩逝,朝堂上要变天了。两岁半幼帝如何坐稳朝堂?
依之前我与沈昼的商量,表面上他竭力将乾坤殿围得铁桶一般,却同时故意露出许多马脚。比如,故意放几名宫人出去,报信给人知——乾坤殿出大事了,哭声一片。
他一边维稳,一边筹谋。预计不超过一个时辰,平西王府便会得到消息:胡氏那个傻女人终于出手了,陆芯儿完蛋了。只是,以常灵则的机警,他必不会轻举妄动,而是在暗中观察。
申时,明宇进宫。沈昼拦道:“上将军留步!”明宇不理会,执意进去:“沈大人因何故拦着不让面见太后?”
“太后抱恙,不便见人。”
明宇怒道:“笑话,太后是否抱恙,岂能听你一面之词?昨日见太后,尚谈笑风生,如何说病就病了?”
“臣今日绝不会让人进殿。除非皇室宗亲赶到。”
两人在殿外打起来,数十个回合下来,沈昼佯败,明宇冲进殿来,沈昼叹息一声,手指着殿内:“上将军千万要冷静啊!”
二人殿外打斗这一出好戏必然也会传到宫外。沈昼和明宇皆是我的心腹,如果他们很有默契,倒像是事先商量好的。他二人性格截然不同,沈昼沉稳,明宇易冲动,沈昼怕明宇坏了局势,拦着不让进殿,合情合理。如此,方能显出事发突然。另则,大事当前,自己人先打斗,乱了分寸,敌人方会窃喜之。
明宇在殿内半炷香的时间,拔剑冲了出来,直奔瑶池殿。“今日,无论如何,本将军也要杀了胡氏这个贱人!”沈昼拦着:“不可!”明宇一把甩开沈昼,不管不顾地往前冲。
沈昼是一步也离不得乾坤殿的,他对敖羽道:“你去跟着陆将军!”想来,瑶池殿应会上演一出激烈的戏码。胡氏一定咬紧牙关,死不承认。按照她与常灵则的约定,她只负责杀死陆芯儿,后面的一切都不与她相干了。她应表现得丝毫不知惧怕,好像自己有靠山,随时会来救自己一样。这般姿态,方是对常灵则的信任。
半炷香的工夫,明宇绑了胡氏来乾坤殿。“砰”的一声,明宇将她甩在地上。胡氏的声音响起:“此事跟我无关,太后对我母子恩重如山,我怎么可能会害她?于我有何好处?必是御膳房的人做汤时搞的鬼,诬陷到我头上。”说完,她放声大哭。
明宇一个巴掌重重甩在她脸上:“事实当前,你竟还不承认!”突然,一个稚嫩的声音哭泣道:“母后!母后!”是二公主。我没想到她会跑过来。外面是云归拦住她的声音:“公主,莫靠近床榻,莫吵到太后。”她的声音里满是恐惧,仿佛天榻了一般。“云归姑姑,母后究竟怎么了?明宇舅舅对峪太妃说的话是什么意思?承认什么?母后是否已遇不测?”
“公主放心,只管好好地在房内吃果子便可。”
“好好的?如何好好的?”二公主似乎已经哭出声来。
“朱先生教了《世说新语》,昔孔融罹难,融谓使者曰:‘冀罪止于身,二儿可得全否?’儿徐进曰:‘大人岂见覆巢之下复有完卵乎?’母后若有闪失,我兄弟姐妹岂能存活?”
我心内惊叹。她一向守愚藏拙,在学堂从不开口,却不想如此聪慧。朱先生教给炽儿的书,她只在一旁偶然听见,便能理解得如此透彻。
我不由得想起烯儿。这样的时刻,她在做什么呢?宫门侍卫故作疏忽,放何烈出宫报信。当烯儿看破何烈的嘴脸,她当如何?她会如二公主这般识大局吗?
何烈一心视明宇为杀父仇人,此情此景,混乱之中,他会做出怎样的疯狂举动呢?
手中书卷上的字模糊起来。我定了定神,继续读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