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笑笑道:“兵者,诡道也。沈卿,咱们得使用些诡道才行。抓住那个人,或哄,或骗,或威逼,或利诱,想尽一切办法,让他为咱们所用。玄离阁的本事,先帝信得过,本宫亦信得过。让他若无其事回楚王府继续当差,找出他的亲眷,控制起来。一旦他在楚王府有不听话之处,咱们就悄悄给他送去一个亲人的人头。”
沈昼拱手:“先帝没有看错您,微臣亦没有看错。”
“微臣凭着多年的宦海沉浮,已经闻到了危险越来越逼近的气息。或许数月之后,圣朝就要面临一场大灾了。”他叹口气,转身离去。
我蓦然想起,我都是要走的人了,还在这里布局规划个什么呢?成筠河不需要我了,他的江山亦不需要我了。
风把窗户吹开。我仿佛看到了先帝站在我面前。
我连忙跪下身去:“圣上。”他捋了捋花白的胡须,笑着看着我:“芯儿,你该叫孤父皇。”
我摇摇头:“可是筠河并未将我封后。”先帝朝我走过来,摸了摸我的头发:“芯儿,小六糊涂,你莫与他计较。”
“我……我要走了……离开皇宫……”
先帝还像从前一样看着我,他如鹰一般的眼里带着慈祥的笑意:“芯儿,莫离开,小六需要你。你与皇家缘分未了。”
一眨眼,先帝消失了,一切似乎只是我的幻觉,只是耳边还充斥着先帝的声音:“芯儿,莫离开,莫离开……”
我瘫坐在地上,怅然若失。
黄昏的时候,菜头早早地来了。我注意到,他换了一身新衣裳。
“大小姐,我来接你。”
我点点头:“哦……好。不是,不是要子时么……”
“我四处侦察过了,今日是凌桃蹊的生辰,成筠河下令大办。酉时宫中要办庆典,咱们这个时辰走,最是安全,无人察觉。不必等到子时……”
南飞听了,将包袱递给我。我走到内室,脱去烦琐的贵妃服饰,换上一身轻便的衣裳。
菜头轻功了得,他拉着我往上一跃,便到了墙头上。我回头,见南飞倚在门边,她看了看菜头,又看了看我,偷偷用袖口擦眼泪。她发现我回头,忙转悲为喜,冲我摆摆手,示意我放心离去。
菜头拉着我,一路飞跃,不知不觉来到了乾坤殿。四处张灯结彩,透着寿筵的喜气。我看到了成筠河,他穿着一身青色的衣裳,站在乾坤殿的院中。凌昭仪靠在他身边,巧笑嫣然。
我从高处俯视着他们,每一个细微处都看得清清楚楚。猛然间,我看见成筠河手中攥着一个东西,是耳环。他继位之初,命人给我打造的那对星河耳环。我戴过几次,觉得挂在耳垂上有些重,便没有再戴,搁置在乾坤殿的书桌上。
他紧紧地将星河耳环攥在手心。难道是,在这样的日子里,他念着我吗?
凌昭仪注意到了那对耳环,她摇着他的手臂说:“陛下,今日筵席上,少了一个吹洞箫的伶人。听闻贵妃姐姐近来苦学洞箫,颇有所成,便唤她前来,如何?”
成筠河皱眉:“不必叫她。你的洞箫吹得是最好的。”凌昭仪撒着娇:“陛下,哪有寿星自己吹的呀。再说,您不也好久没见到贵妃姐姐了吗?不如,就趁这个日子,与她见一见吧。”
成筠河思忖良久,点了点头。
小酉带着小内侍往合心殿的方向走。
不好!若此时被发现我不在宫中,南飞该如何应对呢?这时,菜头拉着我:“大小姐,我们快走吧。一会儿内侍们发现你不在宫中了,一定会闹出动静来。”
“……好。”心中似乎有千军万马驰过,铁蹄溅起尘土,每一刻都是惊惶。菜头拉着我的那只手,不自知地在发抖。
我站在乾坤殿宫墙之上,秋风将我的发髻吹得散乱。
“菜头,我不能走。”
“为什么?”
“南飞会因为我而遭殃。”
“借口。大小姐,这是你的借口。”菜头苦涩地摇摇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