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皱了皱眉。“圣上在干什么,怎么不见人影?”
“圣上跟安南王子聊及音乐、篆刻,竟十分投机。据说圣上还拿出早年做的词曲,安南王子与之探讨,两人在西宫的司乐楼边让伶人弹奏,边推敲修改乐谱,至天亮方休。而后,便宿在了司乐楼。”
安南王子借口沉醉中原文化,久慕圣朝风采,想留在这里多多学习为由,盘桓在此不肯走,说要在上京多待些时日。成筠河自然是允了。没想到,安南王子用这种方式,与成筠河越走越亲近。大有“知己”之态了。
我洗了把脸,淡淡梳了个妆,便在正厅召见了常灵则。
他云淡风轻地走进来,似乎昨晚并无事情发生。
“微臣得一宝物,不敢私藏,献与娘娘。”
“哦?什么宝物?”
“一块玉。”
“从何处所得?”
“水中垂钓,偶得之。”
“本宫不喜珠宝,三爷可另送他人。”
“娘娘会有用处的。”
我们对视着,空气中仿佛飞舞着一杆杆的明枪,和一支支的暗箭。
我转移话题:“听闻三爷曾去过安南。”他笑笑:“年轻时,郁郁不得志,多般受打压,只得寄情山水,四处游历,增长见闻。”
“三爷觉得安南如何?”
“是个好地方。”
我嘴角一抿,接过云归递上的岩茶,左手端着茶,右手拿起茶盖,轻轻吹了下:“再好的地方,都挡不住先帝的铁骑。圣朝的军队锐不可当,先帝英勇非凡。”他沉默了一会儿,从鼻子里哼出一口气,说道:“先帝有取天下之才,而无取天下之量。”他指的必是成锵遇害一事了。
我冷笑一声:“三爷放肆了。先帝坐了这么多年的江山,不是你能指手画脚的。”“权谋而已。”他虽低着头,但这四个字里,浓浓的都是不满。
昨夜刺杀中,沈昼露了脸,他知道我要杀他,那么他肯定猜到了,我已经知道了他的身世。我们一个字都没有明说,但我们都在暗指。
“先帝雄才大略,在历朝历代的君王中,亦当占上座;虽好用权谋,然从古英雄,岂有全不用权谋而成事者?”我一步一步地逼近他。“万般皆是命,半点不由人。命运已经给了答案,有何不甘?又为何不甘?如果非要问一个因由,那么,本宫告诉你一句话——”我离他只有三寸的距离。我的眼神里结满了霜。“那个早早离世的人,有取天下之才,而无取天下之虑。”
我说得已经很明白了。有取天下之才,而无取天下之虑。当年成锵作为炙手可热的皇子,难道不该时刻如履薄冰、草木皆兵吗?为何会被高红袖算计,为何会在军营中被毒蛇咬死,说明他思虑有缺。
“三爷以为那个位置,有才便可以吗?”
他转身,又回头:“娘娘有句话说得对,万般皆是命,半点不由人。咱们就看看,老天爷这回,是怎么安排。”
他走后,我看了看他送来的那块玉。色泽幽寒,泛着冷光,成色倒真是难得。我唤云归:“收起来吧,或许日后真用得着。”
用过早膳,我去了趟东宫。我刻意没让内侍通传,也没带上许多人,只自己和云归两人便去了。
灼儿坐在书桌前,他手里拿着的,竟是那回明宇在关外给我写信的那张羊皮!我说怎么丢了呢,百般寻不得,原来是被他偷偷拿走了。可他拿这个干什么呢?我听到他跟身旁的朱启说道:“合贵妃口里总是冠冕堂皇,实则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我生母早亡,朝中无人。合贵妃手握大权,宠冠后宫。边塞的陆将军刚打了胜仗,合贵妃便拉拢他,难道不是为自己的儿子筹谋吗?”
没有想到,背地里,他是连“母妃”二字都不肯叫的。
“这个陆将军,看样子,已经被合贵妃拉拢了。别让他破坏咱们的计划,听常三的,去边塞,暗中给他使点绊子,叫他难回来。”
朱启说道:“平西王已经派人去做了。太子殿下放心。”
“七叔有没有说动殷家那边帮忙?”
朱启道:“一朝天子一朝臣,先帝崩逝后,殷家已经很多年不得势了,帮不上什么忙。以微臣看,这个行动的关键,还是在太子殿下您的身上。”
有雪压树枝的声音。朱启猛然问道:“外头是谁?”我拉着云归,从侧面溜到了后头,心里扑通扑通的。
“这个行动很特殊,关键哪,还是在太子殿下您的身上。”这句话是什么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