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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6章 凤印（第2页）

醒来，我身上全是汗。

“云归，打盆水来。”我叫着。云归连忙从外间走进来，端了热水给我擦身上。

有个熟悉的声音从外间传来。“娘娘，来信了。”啊，明宇又有信来了。自出征，他的信从未间断，一直都是这个小内侍送来。他的声音我很熟悉。每次，他只说“来信了”三个字，我便明白了。

我换上干净的锦衣，走了出来。这次的信倒很独特，没有信笺，没有纸，是一卷羊皮，上面是用刀剑刻的字。“秦时明月汉时关，万里长征人未还。但使龙城飞将在，不教胡马度阴山。”在这首诗后面，有一行小小的字：芯姐姐，平安，勿念。我笑笑：“这孩子，好端端的，出新花样，用羊皮写信。”

等我到了尚书房，看过军报。才知道，原来，不久前，玉门关外经历了一场极其惨烈的战争。明宇是在大漠深处写的信。他被困三日，逼到绝境，没有纸笔，撕取身上贴身穿的一块羊皮，向我报平安。

“长枪饮血马前战，雪花飞扬玉门关。大漠深处无纸笔，犹念姐姐报平安。”他后来笑着对我这样讲，语气里满是调侃。明宇是一个哪怕全身是血，也能笑得云淡风轻的人。

虽然我没有在现场，可我从军报寥寥数语中感受到了那种悲壮与热血。他们中了敌军的计，被困到大漠，主将阵亡，明宇带着数千士卒，誓死抵抗，杀到最后一刻，他身边只有他与数十名将士，尽皆伤痕累累。他强撑着，硬是挺到了援兵到来。三日，未食一粒米，未喝一口水。此一战，明宇在关外打出了名气，打出了威望。人人叫他“玉面飞将”。

因主将阵亡，而他功勋卓著，在众多呼声下，他接替了主将一职。至此，明宇成了圣朝最年轻的大将。

那张写在羊皮上的信，被我收在了乾坤殿的抽屉中。没过几日，竟找不到了。我命云归翻遍了角角落落，就是没有发现。成筠河问我在找什么。我想了想，说在找一本很要紧的书。

成筠河说：“星儿，你孕期辛苦，食欲不佳，瘦了许多。闲下来的时候，多躺一躺，别看书了，劳神。”我点点头。

成筠河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印章，很精致的木头，散发着香气。“星儿，你怀着皇嗣辛苦，这是我送你的礼物。我亲手刻的。”

我笑笑：“谢谢你，筠河，我都差点儿忘了，你最擅篆刻了。”我接过印章，闻了闻：“好香。这是什么木头，很是别致。”

“这是上佳的香木，北境进贡的，一共只得一点点，是我的心爱之物。”

“闻起来让人凝神静气。真好。”我握着他的手。

他的神情忽然严肃起来，双目灼灼地看着我：“星儿，这些都不是重点，你看看这印章上的字。”“凤印”。我念出这两个字的时候，自己都吃了一惊。

成筠河笑意盈盈地看着我。自清风殿大火的那个夜晚，成筠江临死前说的那番离间之语，我以为他永远都不会将凤印交给我，我已经绝了这个指望。时常劝自己，看开些，名位不重要。人的心，远远比名位重得多。没想到，他不仅有了这个打算，还亲自刻了一枚新的凤印。

“星儿，你以血救我，陪我渡过难关，而今又身怀皇嗣，于圣朝功劳苦劳兼有之，我打算在孩儿出生之时，双喜临门，封你为后。这枚凤印，我送你的不仅是一个后位，还有一份亏欠，一份信任。”

听了这番话，我竟有些哽咽。成筠河继位以后，已经很久未对我说过如此深情款款的话了。

黄昏，晚霞刚过，天上竟飘起雪花。人们把冬春交接之际的雪，叫作“桃花雪”。这场桃花雪，下得美极了。

灼儿下了学，云归和小申张罗着晚膳。照例，饭菜行过银针后，云归给我们每人盛了碗汤。我捧着汤碗，看着眼前的成筠河、烯儿和灼儿，再看着屋外飘洒的雪，心内涌上无尽的满足。汤，只喝了一小口，我就觉出不对劲来。昔年学过的一点皮毛医术，虽不高深，但汤碗里的毒，我却是知道的。是乌头，乡间常见的一种毒草。

我眼里蔓上寒意来。幸而我对乌头的味道极其熟悉。否则，这碗汤必是放心地喝下了。这是经过银针检测的汤。是谁，在我面前玩这种拙劣的把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