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间,圣上又一次召了高丽女子来乾坤殿侍寝。圣上似无意般提了一句:“高丽使者似乎很看重老二啊。”高丽女子笑道:“母族众人尽知,二殿下乃将来的储君。”“哦?”圣上锁了眉。
第二日,沈昼走进院子里来的时候,我正在给一盆白月季浇水。
他步子走得很快,显然是圣上急召他。这个节奏跟我预料的差不多。
我倒了一杯苦丁茶送进里殿,便退了出来。高丽使者对二皇子的示好,在君上眼中,势必是一件非常复杂的事情。如今,老二的势力大到连外使都急不可耐去示好了吗?人人皆知他是储君,是如何“人人皆知”的?
圣上命沈昼动手查二皇子,那我便送上破绽,让他查。这个破绽便是瑶池殿那个扫地的小内侍。
昨儿深夜,菜头给我传了消息。那小内侍竟是小发的哥哥。只是从小家里穷,被卖到宫里净了身。小发因为尚在襁褓,没有被卖。但后来,他们的父亲母亲都没了。小发终是流落到大街上做了乞丐。父母临终前,告诉过小发,关于哥哥的事,所以小发一直心心念念。
菜头按我的吩咐,去盯着那小内侍,却看见小内侍极为面熟,便联想到小发口中的哥哥。一问籍贯、年庚,完全吻合。菜头答应他,会把小发从禹杭带来,让他们彼此确认一下。想来,明日就该到了。
我心里正记挂着这个事,见沈昼已经走了出来。他走向我:“陆掌事,圣上的印堂有些发黑,气色越来越……陆掌事在乾坤殿当差,该提醒圣上多加保养身体。”
“沈大人日日可面圣,为何自己不劝?”
“这……”
“沈大人是怕得罪了圣上,圣上降罪下来吧。沈大人身为大丈夫,尚且害怕,奴婢一个小女子,就更害怕了。都说,文死谏,武死战,沈大人能文能武,为何不以死上谏,做那万古流芳之人?”我弯着嘴角,句句话里带着讥诮,把他给气笑了。
“陆掌事真是伶牙俐齿。我不过说一句,你便说了这许多话来讽刺我。”
他走了几步,又回头。“陆掌事,今天陛下问了我一句奇怪的话。”
“什么话?”
“他问我六殿下如何?”
我眉心一跳:“那沈大人是怎么回的?”他笑笑,没说话,飞身走了。
第二日,菜头告诉我,那小内侍与小发在宫外见面了,小发肚脐上有胎记,小内侍确定了是他的弟弟,因为他被卖的时候,带过弟弟几个月,记忆很是深刻。小内侍痛哭不已。他万没想到,进了宫,这辈子还有再遇见弟弟的机会。
加之小发跟他说了菜头照顾他多年的话,小内侍对菜头很是感激涕零。菜头趁机从他口中探听到了些许关于二皇子的消息。
小内侍确实是会些武功的,那些武功是瑶池殿的吴管事教的。吴管事本是吴府的下人,当年跟着吴贵妃陪嫁来的。吴管事带出一些会武功的人,神不知鬼不觉地替二皇子办事。
小内侍级别不高,知道的并不多。但是,以他为炮引,炸开豁口,却是足够了。
我嘱咐菜头,可让小内侍缓缓露出破绽。不能急,过于用力,反而显得很假。之前,他负责联络棠梨院,那便从这条线上着手,引沈昼去查。
菜头说:“大小姐,你放心。”
“你办事,我向来是放心的。”
接下来,就是该思量如何引圣上查到安平观的密道了。
可正在这时,发生了一件大事。圣上在朝堂上昏倒了。
金銮殿上的文武群臣都慌了,人心惶惶。圣上被抬到乾坤殿,医官说是体虚肾竭。所有人都明白是怎么一回事。群臣对方常多日来积攒的不满爆发了,一个个义愤填膺地骂方常是妖道,蛊惑圣上。二皇子主持大局,稳住了大臣们的情绪。
圣上昏迷了两天。我叮嘱成筠河,哪儿都不许去,不管外面乱成什么样子,不管旁人说什么,要一直死守在龙榻边。
“昔汉文帝母病,他目不交睫,衣不解带,尽心侍母,汤药非口亲尝弗进。仁孝闻天下。筠河,你二哥在外做大事,你要好好守着君上。但凡汤药,你要先尝。”
成筠河点点头。他握着我的手:“星儿,我总感觉要有大事发生。”
“你什么都不必管。有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