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主人也不好说不必介绍了,便“唉”的一声。
“从前有个叫赫拉克勒斯的,一天,他牵来了一头牛。”
“那个叫赫拉克勒斯的是个牛倌?”
“他可不是牛倌,而且也不是牛肉铺的老板。那个时候的希腊,连一家牛肉铺也还没有呢。”
“哟,是希腊的故事啊?怎么不早说呢。”希腊这个国名女主人还是知道的。
“我不是告诉你赫拉克勒斯了吗?”
“赫拉克勒斯就是希腊的意思吗?”
“是啊,赫拉克勒斯是希腊的一位英雄。”
“难怪我不知道。那么,他怎么样了?”
“他呀,有一天也像嫂夫人一样困得不行,呼呼大睡……”
“哟,瞎说什么呀!”
“他正在酣睡的时候,巴尔干的儿子来了。”
“巴尔干是什么?”
“巴尔干是个铁匠。就是这个铁匠的儿子偷走了那头牛。不过,由于这孩子是揪着牛尾巴拖着走的,赫拉克勒斯睡醒之后,到处寻找,也没有找到。他当然找不到。因为铁匠儿子不是牵着牛往前走,而是拉着牛倒退着走的,即使他顺着牛蹄印往前找,也找不到!虽然是个铁匠的儿子,却极其聪明。”迷亭已经忘了刚才在谈论天气热,继续说:
“苦沙弥兄现在干什么呢?还是在睡午觉吗?午睡出现在汉诗里很是风流的。不过,像苦沙弥兄这么天天都午睡,未免俗气了。每天这样睡觉,不就像是一点点在睡成死人似的吗?嫂夫人,麻烦你,把他叫醒吧。”
迷亭这么一催促,女主人也赞同,便说:“是啊,他天天这么爱睡觉,真没办法。这样下去,身体越来越坏了。而且他刚吃过饭就睡觉。”
女主人刚站起来,迷亭说:“嫂夫人!提起吃饭,我还没有吃饭呢。”别人也没问,迷亭就厚着脸皮说道。
“唉呀,是吗?正是吃午饭的时候,我怎么给忘了。——那么,没什么好吃的,将就吃点茶泡饭吧?”
“不了,要是茶泡饭的话,就不吃啦。”
“可是,反正没有合您胃口的东西呀!”女主人话里有话,迷亭听出来了,赶忙说道:
“我不是那意思,茶泡饭还是水泡饭都不必麻烦了。刚才来的路上,我顺便在饭馆叫了外卖,打算在这儿吃呢。”他这一套一般人还真学不来。
女主人只是“哟”了一声。这一声“哟”里,包含了惊讶、抱歉和因省去了麻烦而庆幸等意思。
这时,主人晃晃悠悠地走出书房,似乎是吵人的说话声,搅扰了他的睡意。
“你一来就这么不得清净。正想好好睡一觉呢。”主人打着呵欠,满脸不悦。
“呀,睡醒啦?惊扰凤眠,罪该万死!不过,偶尔为之,亦无不可吧!好了,请坐下吧。”
听他这话,到底谁是客人都不知道了。主人默默地落了坐,从寄木[135]烟盒里抽出一支“朝日”牌香烟,吧嗒吧嗒地抽起来。不经意地看见迷亭扔在角落的草帽,问:
“你买了个帽子?”
迷亭立刻将草帽拿起来给主人夫妇看,得意地说:
“怎么样?”
“哎呀,真好看!眼儿特别小,还特别柔软。”女主人一再地抚摸草帽。
“嫂夫人,这顶帽子可以百变呢!你叫它什么样,它就什么样。”迷亭说着攥紧拳头,打在巴拿马草帽的侧面,草帽果然出现了拳头大的凹坑。
“哟!”女主人惊叫了一声,迷亭立刻又把拳头伸进帽子里头,**,那帽子顶又鼓了个包。接着,他又捏住两边的帽檐,把它压扁。压扁了的草帽就像用檊面杖擀开的荞面面片似的,平展展的。然后再把它像卷席子似的一圈圈地卷了起来。
“怎么样啊?还可以这样呢。”说着,将卷成卷的草帽揣进怀里。
女主人仿佛在看“归天斋”的正一[136]变戏法,惊奇地说:“太神奇啦!”
迷亭也学着变戏法的样子,又显摆地把塞进右边怀里的草帽,从左袖口掏了出来。
“一点也没有变形吧。”他说着,将草帽恢复原状,用食指从里面顶着帽子,让草帽滴溜溜地转圈。以为他的表演就此结束,没想到,最后他将草帽“啪”的一下扔到身后,一屁股坐在帽子上。
“不会压坏吗?”连主人都担心起来了。女主人更是担心地提醒他:
“好容易买的漂亮帽子,若是弄坏了,可不得了!我看你还是别表演了吧。”
只有草帽的主人得意扬扬的。
“问题是,就因为它不会变形,所以才神奇哪!”说着,把坐得皱皱巴巴的草帽从屁股底下拽出来,直接戴在了头上。不可思议的是,那草帽竟立刻恢复了原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