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什么呢,没有礼貌。”
“哈哈哈……我的脸那么吓人吗?这可怎么办啊。”三平说着,搔起头来。
多多良三平的脑后有一块直径一寸上下的秃。一个月前出现的,找医生看了,还是没有治好。第一个发现这块秃的是敦子。
“唉呀,三平哥的脑袋跟妈妈的脑袋似的发亮呢!”
“不是叫你们别瞎说吗?”
“妈妈,昨晚那个贼,脑袋也发亮吗?”这是妹妹提出的问话。女主人和三平都不由得失声大笑。可是孩子们太烦人,没法好好说个话,女主人就对姐俩说:
“好了,好了,你们俩到院子里去玩一会儿,妈妈这就给你们拿点心来。”总算把孩子们轰出去了,然后认真地问道:“多多良君,您的脑袋怎么啦?”
“长了虫子,老是治不好。师母也有吗?”
“瞎说,哪里有什么虫子!女人盘发髻的地方,都会有点秃的。”
“秃疤,都是因为有细菌呀。”
“我的可不是细菌。”
“那就是师母固执了。”
“不管怎么说,反正不是细菌。对了,英文把秃头叫作什么?”
“秃头好像是叫作bald。”
“不,不是这个。还有个更长的名字吧?”
“问问苦沙弥先生,立刻就会清楚的。”
“他说什么也不告诉我,所以才问你哪!”
“我只知道‘bald’这个词,很长的词?怎么说的?”
“是‘奥坦钦·巴列奥略’,‘奥坦钦’大概是‘秃’,巴列奥略是‘头’吧。”
“也许是这样。我这就到先生书房去查查韦氏大辞典。不过,先生也真是与众不同啊。这么好的天气,竟闷在家里。师母,先生这样下去,胃病可好不了啊!还是劝劝他到上野去赏樱花吧!”
“你叫他去吧。他这个人绝不会听女人的话。”
“近来先生还那么爱吃果酱吗?”
“是的,还是那样。”
“不久前先生还对我发牢骚呢。‘你师母总是说我果酱吃得太狠了,直发愁。可我觉得没吃那么多呀。是不是计算错了?’我就说:‘那一定是令爱和师母一块儿吃的……’”
“你这个讨人嫌的多多良!干什么要那么说呀?”
“可是,师母的样子就像是爱吃果酱的呀!”
“看样子怎么能看得出?”
“虽说是看不出……不过,师母一点儿也没吃吗?”
“当然吃了一点。吃点有什么关系?自己家的东西嘛。”
“哈哈……我就猜到了……不过,说正经的,失盗可是飞来横祸呀!只偷走了山药吗?”
“若是只偷了山药就不发愁了,连平时穿的衣服都被偷走啦。”
“眼下有什么困难吗?又需要借钱吧?这只猫,换成是狗就好了……真是吃亏了啊。师母,一定要养一条肥壮的狗……猫没有用的,光知道吃……会逮耗子吗?”
“一只耗子也没有捉过,是个刁蛮滑头的猫!”
“哎哟,那不就等于白养活了吗。赶快扔掉得了!要不,我就拿走炖了吃吧?”
“哟,多多良君还吃猫啊?”
“吃过呀。猫肉可香哪。”
“真有胆子!”
我也曾听过这样的传说:在下等书生当中,有些吃猫肉的野蛮人。但是,连平素蒙受眷顾的多多良君竟也是此道中人,倒是我做梦都不曾料到的。何况,此公已不再是穷书生,虽然毕业时日尚浅,却是一名堂堂的法学士,在六井物产公司供职,因此,我的惊愕也就非同寻常了。
“见人要想到防贼。”[122]这句格言已经由寒月二世——梁上君子的行为证实了。而“见人要想到是吃猫鬼”这句话则是多亏多多良君,我才得以悟到的真理。“见多而识广”,见识多固然可喜,但是,危险也逐日增多,一天比一天不能疏忽大意。人,不论变得狡猾,变得卑鄙,还是会披上表里不一的伪装,无不是见识多的恶果。见识多是年高的罪过。所谓“老奸巨猾”,说的就是这个道理。像我等猫辈,或许还是早日在多多良君的锅里陪伴着洋葱一同成佛为上策,我暗自思忖,躲在墙角缩成一团。这时刚才因和妻子吵架,一度回了书房的主人,听见多多良的语声,慢吞吞地再度现身客厅。
“先生,听说您家失盗啦?太愚蠢啦!”多多良劈头给了主人一闷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