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有康皓,这孩子似乎生的甚是俊俏,但总是从骨子里生出一股让人觉得背脊发凉的意味,他似乎曾怀抱着一个巨大的青花瓷瓶,任凭风吹雨打都站立在通向天井的甬道上,叶天启甚至觉得,康皓本就不是这个世界的人。
想起那晚瓷祭时,在镜子里见到那个瘆人的影像,分明就是纳兰玉霜的样子,但她却有一半的脸庞掩映在皑皑白骨中,想起来是有些令人后怕的,倘若周大婶所说属实,那这康家一定是有些不可告人的秘密了。
首先,纳兰玉霜死后的尸体去了哪里?南堂门口那棵歪脖子老槐树是不是真的碰死过人?
其次,为什么康府上下对瓷器都那么敬畏,唯独一个大奶奶毫不在意?
一连串的疑问在他脑海里萦绕着,就在这样一个暑气尚未退去的午夜,他沉沉睡去,临到子时的时候,门外似乎有脚步声,但他却没有力气再起来查看了。
于是一夜无梦。
临近卯时的的时候,老李依旧咧着一张丑嘴唤他起床,叶天启睁着惺忪的睡眼,匆匆洗了把脸,便跟着老李佝偻的身躯走出偏院,甬道上一片宁静,只有几只夜栖的飞鸟发出阵阵低微的啼鸣,越发显得黑夜的凄清,他下意识的回头一看——并没有见到怀抱青瓷瓶的孩子。
东堂的课室里,依旧是一片冰蓝色的夜明珠光泽,虽然对这种微光已经早就习惯,但下午听到周大婶说起康家的掌故、尤其是纳兰玉霜和康皓的故事之后,叶天启对这个看似聪明的小孩多了几分顾忌,但心中似有更大的一个谜题,亟待通过康皓解开。
那便是,纳兰玉霜究竟是生是死?会不会那一夜在棺中产下康皓之后,她并未身亡,而是被康老大雪藏了起来,在大户人家里,这些事似乎显得异乎寻常,但一定会有一个答案在等待着叶天启。
他实在无法将一个死去的人同自己亲眼见到的那个绝色女子相提并论,唯有认定她尚在人间了。
趁着温书的当口,叶天启循例指点了一下康皓,看看老李好像在门房边打盹,便紧着抽空走到康皓面前,只见孩子还在认真地温书,于是轻声问道:“天赐?”
“师傅何事?”康皓抬起小脸来,虽然寒气逼人,但却显得异常俊朗,相比之下,那纳兰小姐似乎更像是他的姐姐。
“天赐,为师问你一句话,可要如实答来。”叶天启眼角扫了一下老李,见无碍之后,继续说道。
“师傅但问无妨,只要天赐知晓的,必然言无不尽。”康皓双眸闪动。
“你的母亲,可是……纳兰玉霜?”叶天启深吸了一口气,终于说出了这句话,顿时觉得胸中激**不已。
“哇——”康皓闻言忽然放声大哭起来,叶天启心下一惊——原来这孩子除了门齿是雪白的之外,后面的大牙竟似黑漆染过一般,看上去好生令人生畏。更令他觉得惊惧的是,老李不知什么时候起,竟然站在了他身旁,无神的死鱼眼里充斥着怒气。
“看你做的好事!”他愤怒地咆哮道,“今天的课到此为止!走吧!”说罢一把拉过叶天启,也未等夜明珠暗下,便匆匆从甬道离开。
叶天启而后还回**着康皓声嘶力竭的哭叫声,听上去让人觉得不寒而栗,这分明就是自己在“梦中”听到那个怀抱青瓷瓶的小孩发出的那种瘆人的声音……
“这几日就不要来上课了!去帮工吧,要让老爷知道你问皓儿这个问题,非扒了你一层皮不可!”老李又恶狠狠地说道,又剜了叶天启一眼。
叶天启一个寒噤,不是为了老李这番话,而是,他在转眼间似乎看到了那个人,站在甬道的一侧,幽怨地望着自己。
纳兰玉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