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猎魔人
“猎魔人”的血脉是一个诅咒。
白秋鸣一直这么认为。
这该死血脉在他的家族里已经传承了七百多年,在折腾了三十多代人以后终于即将达成它的目标——让白家绝户。
现在,二十四岁的白秋鸣已经是白家猎魔人的最后一人了。
他对这一点并不奇怪,事实上,他对白家血脉居然能延续到今天反而感到不可思议——继承白家血脉的人都是自幼身体孱弱,动不动就会头痛发烧腹泻,体力活固然干不成,但走文科也到了连乡试都撑不下来的地步,这就可以说是非常绝望了。
但偏偏就是这样的百病之身,却被誉为最强的猎魔人血脉之一,简直让人笑都笑不出来。
比如现在,白秋鸣就一脸不爽地看着眼前这户人家。
这朱墙碧瓦高门大院,一看就是本地豪强,说不定平时欺男霸女的事情没少干……啊,干脆让他们死了算了!
但是不行。猎魔人的血脉在沸腾,他能清晰看到墙后冲天的妖气,能听到死人的魂魄在尖叫,让他无法掉头就走,弃之不顾。
罗山白家猎魔七百年,从来没有见到害人妖魔转身逃命的道理!
就在这时,街对面摇摇晃晃走过来一个年轻的道士,这道士一身道袍破破烂烂洗得几乎发白,满脸带着职业性笑容,白秋鸣只看了一眼就懒得看他:现如今这种一看就知道是骗钱的假修行人实在太多,像这么年轻的道士,就更不可能有什么道行。
那个道士此刻也走到了豪宅门口,迟疑了片刻后还是举手敲响了大门。
片刻之后,大门打开,一脸不耐烦的家丁探出头:“敲什么敲,不知道这是本县赫赫有名的陈老爷家里吗!小牛鼻子,你要做什么?”
年轻道士连忙行个礼,陪着笑道:“小道楚恒,远远看到这座宅子似乎有所不妥,只怕有妖魔作祟,故而……”
话还没说完,家丁已经自门后摸出一根棍子来,对道士劈头盖脸地打下去:“好大胆的牛鼻子,居然敢说我们家里有妖怪?老实告诉你,爷爷我就是夜叉,今晚要拿你的心肝下酒!……给爷爷滚蛋!再让我听到你胡说八道,就拔了你舌头!”
道士抱着头鼠窜而逃。
坐在陈家对面茶肆里的白秋鸣倒是对这道士有点刮目相看了:没想到这个叫楚恒的道士,年纪轻轻,也能看出陈家的冲天妖气?但据说现在修道人都没法使用法术了,他又是怎么看出的?莫非也是另一支猎魔人后裔?
正想着,就见那道士敲开另一户人家的门,依旧是满脸带笑:“小道楚恒,远远看到这座宅子似乎有所不妥,只怕有妖魔作祟,故而……”
“滚!”
白秋鸣叹了口气,对自己刚才的想法感到好笑。
这世道哪里还有真修行人,面对滚滚妖潮,也就只剩天赋血脉的猎魔人还在苦苦支撑。
还是自己动手吧,虽然在活人面前不经打,但至少在人类之外的存在面前,白家血脉还是有两把刷子的。
白秋鸣招呼店家算了茶钱,提起自己的包裹往街道另一侧走去,那边有个没啥香火的城隍庙,庙祝只收了十个铜板就答应让他在后院暂住一晚,可见实在是穷得慌了。
城隍庙后院和前庭一样破败,能住人的房间只有两个,其中一个自然是老庙祝自己的,另一个便给了白秋鸣,虽然这房间四面漏风还夹杂着一股霉味,但白秋鸣本来也不打算长住,白家人纵使身体孱弱,也没弱到凑合一夜都做不到的地步,更何况今晚也未必有多少时间在这房间里住……
白秋鸣一边想着一边推开房门,然后他就看到那个叫楚恒的小道士正翘着二郎腿,优哉游哉地躺在**哼歌。
两人目光相接,都露出了诧异的表情,最后是楚恒先坐了起来:“哟,兄台,我们是不是在哪里见过?”
“……没有。”白秋鸣努力板着脸,“这位小道长,我是向庙祝付钱,他才同意我住在这里……”
具体付了多少钱他没说,丢人。
楚恒挠挠头道:“我也是朝庙祝付了钱,他同意我在这里暂住一宿……整整三个铜板呢!”
“……这老混蛋!”白秋鸣好悬没把骂人话喷出来。
楚恒看白秋鸣的表情,也是马上领悟到几分:“那位老前辈,是两边捞钱啊……佩服佩服!”
白秋鸣皱着眉正在想怎么让这一脸无赖相的道士把床让出来,楚恒却已经跳下床:“这位兄台,这床该当是你的,还是你睡吧,小道我随便找个墙角打盹就行了!”
对方如此上道,白秋鸣不禁愕然,将所有说辞都咽到了肚子里,就听楚恒笑道:“那庙祝连我的三个铜板都收,断没道理拒绝兄台你的钱——白家的猎魔人,再穷也不至于出比这更低的价吧!”
白秋鸣这次是真的吃了一惊:“你怎么知道……”
楚恒指了指白秋鸣腰间挂的一块木制腰坠:“罗山白家,这个标志还是挺出名的……可喜可贺,我当年跟老不死的师傅讨论时,他还以为白家一百年前就绝后了呢!”
白秋鸣忍不住问:“道长师出何门?”
听到这个问题,纵使是楚恒也面色一肃,挺直腰答道:“小道楚恒,乃是灵文门出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