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想做什么事?”燕青终于抬起头,看向她。这是她一直以来的疑问。李师师费尽心思将她引入这个圈子,绝不仅仅是为了“提携”一个有趣的玩物。
李师师没有立刻回答。她看着燕青,眼神挣扎了片刻,然后,做了一件让燕青目瞪口呆的事情。
她伸出手,缓缓解开了自己那件墨色斗篷的系带,然后,是外衫的衣带。
“大家!”燕青惊得站起身,下意识地想阻止。
李师师却挡开了她的手,动作不停。外衫滑落,露出里面素色的中衣。她没有停止,继续解开了中衣的系带。
衣衫半褪,滑至肩头以下,露出了大片莹润的肌肤,以及……一道狰狞的、从锁骨下方一直延伸到心口附近的暗红色疤痕!那疤痕如同一条丑陋的蜈蚣,盘踞在她雪白的胸膛上,与周围完美的肌肤形成了触目惊心的对比。
燕青倒吸一口凉气,彻底僵在原地。
李师师指着自己心口那道疤,声音平静得可怕,眼神却燃烧着压抑已久的火焰:“看清楚了?这才是真正的李师师。”
“这道疤,是七年前,一个我以为可以托付终身的‘恩客’留下的。他醉酒后,因为我拂逆了他的心意,用碎瓷片划的。”她的语气没有任何起伏,仿佛在说别人的故事,“他后来被流放了,不是因为我,而是因为他得罪了更厉害的人物。而我,靠着最好的药膏,勉强保住了性命,也保住了这张还能取悦男人的脸。”
她拉上衣衫,重新系好,动作从容,仿佛刚才那个露出伤疤的人不是自己。
“青楼头牌?天子红颜?”李师师穿好衣服,嘴角勾起一抹冰冷而讥诮的弧度,“不过是这吃人世道里,一块稍微漂亮些、值钱些的招牌罢了。樊楼是我的囚笼,也是我的盾牌。我用它保护自己,也用它……积蓄力量。”
她直视着燕青震惊的双眼,一字一句道:“燕青,我不管你究竟是谁,来自哪里,为何会有如此古怪的‘伤病’。我只看重一点——你和我一样,都不甘心!”
“我不甘心永远做一只被圈养的金丝雀,不甘心自己的命运永远被他人拿捏!这大宋,从上到下,已经烂透了!皇帝昏聩,奸臣当道,民不聊生!凭什么我们女子,就只能依附于人,任人宰割?!”
她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斩钉截铁的决绝,在寂静的雪夜里,如同惊雷般炸响在燕青耳边。
“我要改变这一切。”李师师的目光灼灼,如同暗夜中的星辰,“不是靠依附哪个男人,而是靠我自己,和我选中的人。”
她向前一步,几乎与燕青鼻尖相抵,气息交融:“燕青,你告诉我,你甘心吗?甘心永远顶着‘卢俊义义弟’、‘梁山好汉’的名头,却连自己的身体都掌控不了?甘心看着这世道继续糜烂下去,而你和你那些兄弟,最终要么被朝廷剿灭,要么被招安后兔死狗烹?”
燕青的心脏狂跳起来,血液奔涌。李师师的话,像一把钥匙,猛地打开了她心中那扇紧闭的门。穿越以来的惶恐、伪装、挣扎、不甘……所有情绪在这一刻找到了宣泄的出口。
她看着李师师眼中那毫不掩饰的野心和恨意,看着那道狰狞的伤疤在她脑海中留下的深刻印记,一种奇异的共鸣和冲动在她胸中激荡。
她张了张嘴,声音沙哑却清晰:
“不。我不甘心。”
雪,依旧在下。炭火噼啪作响。
两个来自不同世界、却同样身陷囹圄、心怀不甘的灵魂,在这个寂静的雪夜,第一次真正意义上的,剖开了彼此的心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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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