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晟的手稳稳地伸进了切口处,有鲜血被他的手挤了出来。
仪器忽然狂叫,病人的血压直往下掉。护士和麻醉师忙作一团,著急地把血浆往病人血管里挤。血压一次次地被拉上来,又掉下去……这病人始终在鬼门关外转悠著。
樊易没经过这阵势,血腥味、电刀切肉的焦煳味儿、仪器的叫声,樊易一阵阵噁心、哆嗦,直往后躲。
余晟不满地冷眼看樊易,樊易被那双眼睛里的黑色震到,反而镇静了。
余晟垂下眼,很快在腹腔里找到了出血部位。但他还在折磨这个小实习生:“哪些地方可能有出血?是一处?几处?还是十几处?”
樊易使劲地拉著拉鉤。
“怎么止血?”余晟又问。他手上没停,也不指望这个学生能回答上来。
樊易噁心得直偏头。
小雨围著手术台转悠,凑过来看樊易:“你晕血啦?”
樊易用力地拉著拉鉤,一脑门子的汗。他挺生气地看著这个护士,用心记住她口罩、帽子间的眉眼。
小雨轻轻地给樊易擦汗,樊易受宠若惊,谴责自己对这温柔小护士的小人之心。
小雨转身,一声嗤笑:“真菜。”
余晟已经给伤者止住了血,又仔细探查其他部位,確定没有问题后,关腹、缝合。
樊易痴迷地看著余晟的双手,那双手轻灵自由,嫻熟柔软。
“余老师,我什么时候能像您这么棒!”樊易说。
余晟在缝最后一针,说:“回去想想我刚才对你的提问,別说你忘了。”
樊易一缩脖子,不吱声了。
手术结束,出了手术间,樊易追著余晟:“余老师,我跟著您学习吧。”
余晟接过小雨递来的文件签字,说:“我不是你的带教老师。”
樊易表决心:“余老师,我就是多跟著您学习学习,不会打扰您的。我在校的成绩特別好,特別刻苦,特別热爱外科……”
小雨在旁边直抖,被樊易硬生生的自我推广噁心到了。
余晟签完字把文件递给小雨,对樊易说了句“抱歉”——不是今晚这样的突发事件,樊易是进不了手术间的;他余晟,同理可证。
所以樊易真没必要跟著他。
既被点燃,势必有火光、有热度。余晟像一粒火药,被这台意外的手术点燃了。他能感觉到自己的手还是软的、血是热的,这感觉,像復甦。
他在外科楼门口久久地站著,夜凉风轻,很畅快。
待热血渐渐冷却,余晟给裴紫苏打电话,问一问那悲催的小住院医师有没有写完病歷。手机里有通未接电话,是裴紫苏的,时间是在他手术刚开台的时候。
余晟拨过去,没人接;再拨,还是不接。余晟就给中医科的医生办公室打电话,接电话的是女声。
余晟呼她:“紫苏?”
那边沉默。
余晟再问:“怎么不接电话?手机不在手边?”
“在忙,没事就掛了。”
她真就掛了。
余晟看著手机,这情形不对。他去了內科楼。
“余医生,你是不是有什么事儿啊?朋友在我们科住院?还是在做理疗?”中医科的夜班医生诧异,这位外科医生一晚上来了两次。
“我找小裴医生。”余晟说,看向医生办公室里。
裴紫苏还坐在她的位置上,桌上高高的病歷已经处理完了,也就是干坐著。她瞅了门外一眼,扭头一百八十度看向窗外。
余晟便走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