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值得怀疑的是,与这几笔汇款对应的入账合同或协议,在景明轩的内部档案系统中要么缺失,要么只有一份极其简略、条款模糊的“咨询服务”或“物品代售”框架协议,完全没有标明具体服务内容、代售物品信息以及佣金计算方式。这种资金流入模式,与正规的古董买卖或鉴定业务收入截然不同,更符合一种隐秘的、不愿留下清晰痕迹的“灰色收入”特征,极有可能就是代为销售某些不便公开的物品所获得的佣金。江欣蓉立刻将这一发现报告给秦风。这笔隐秘的资金流,似乎暗示着李景明在经营合法生意之外,还可能涉足一些不为人知的、隐秘的交易活动。而这些活动,是否与他最终遇害有关?是否也与福伯那难以理解的动机存在着某种关联?江欣蓉发现的隐秘资金流,与福伯案发前拜访李景明时提到的“聊老爷子生前收藏趣事”这一细节,在秦风的脑海中碰撞出了火花。他站在案情分析板前,目光在“福伯”、“李景明”、“隐秘资金”、“韩胜利收藏”这几个关键词之间来回移动。一个大胆的、几乎可以解释所有疑点的假设,逐渐在他脑海中清晰起来。他召集了周强和江欣蓉,指着白板说道:“我们之前一直困惑于福伯的动机。但如果换个角度想呢?”他顿了顿,抛出了自己的推测:“韩胜利老爷子经营韩氏集团几十年,纵横商海,积累下巨额财富。像他这样的人,会不会有一部分资产,是并未登记在家族公账上,而是作为完全由他个人掌控的‘私产’存在?”周强若有所思:“秦队,你的意思是……这部分‘私产’,可能就包括一些来源特殊、或者价值过高不便公开的古董珍玩?而老爷子生前,很可能将管理和处置这部分‘私产’的隐秘任务,交给了他最信任的、几乎不引人注意的老管家——福伯?”“没错!”秦风重重地点了一下白板,“福伯服务韩家四十多年,对韩胜利忠心耿耿,且行事低调,是处理这类秘密事务最理想的人选。而李景明,作为与韩胜利关系密切、业务能力受到认可的古董商,则很可能被福伯选中,作为帮助其秘密销售、变现这批‘私产’的白手套!”这个假设,完美地将福伯、李景明以及那些隐秘的资金流联系在了一起。动机的轮廓,也随之浮出水面。秦风继续推理:“李景明近一两年收到的那些来源不明、合同模糊的款项,很可能就是他帮助福伯秘密销售韩胜利‘私产’所获得的佣金或者分成。”他的语气变得愈发肯定:“而这次引发命案的明代青花瓷瓶,极有可能就是这批‘私产’中非常重要的一件,甚至是准备出手的一件核心物品。”他看向周强和江欣蓉:“那么,矛盾点就可能出现在处理这件瓷瓶的过程中。”“可能是分账不均,”周强顺着思路分析,“李景明觉得佣金给少了,或者福伯认为李景明在销售中做了手脚,侵吞了部分款项。”“也可能是物品的真伪出了问题,”江欣蓉补充道,“比如福伯坚持瓷瓶是真品,要求高价,而李景明在联系买家过程中发现存疑,或者买家压价,导致双方对价值认定产生巨大分歧。”“还有一种可能,”秦风眼神锐利,“福伯因为某种我们尚不知道的原因,比如韩家内部开始关注这些陈年旧事,或者急需一笔巨款,而急于将瓷瓶变现。但李景明出于谨慎,或者想待价而沽,动作不够快,引发了福伯的焦虑和不满,认为李景明在故意拖延,甚至可能泄露秘密。”无论具体原因是什么,当围绕着这批隐秘“私产”(尤其是那件青花瓷瓶)的利益分配、价值认定或处置进度出现不可调和的矛盾时,原本的合作关系就可能瞬间破裂。对于年事已高、将忠诚于韩胜利和守护秘密视为毕生职责的福伯而言,任何可能暴露韩胜利“私产”、损害韩家声誉、或者让他无法完成老爷子嘱托的行为,都可能被视为无法容忍的背叛。在极端情况下,这种矛盾和恐惧,完全可能演变成杀机。至此,之前困扰办案人员的动机谜团,似乎找到了一个合乎逻辑的解释方向。所有的线索——福伯与李景明的秘密接触、指向老宅的物证、李景明账上的隐秘资金、以及失踪的珍贵瓷瓶——都隐隐指向了已故韩胜利可能存在的、不为人知的秘密收藏,以及围绕这批收藏所产生的利益纠葛和黑暗交易。福伯的作案嫌疑,随着这个动机假设的浮现,不再仅仅依赖于物证关联,而是有了更深层次的行为逻辑支撑,其嫌疑程度急剧上升,从一个需要被调查的关联人,变成了具有重大作案嫌疑的目标人物。基于对动机的合理推断和不断累积的间接证据,秦风决定不再进行外围试探。他签署了正式的传唤手续,要求福伯再次接受询问,这一次,地点定在了市局刑侦支队的询问室。,!与上次在韩家老宅轻松氛围下的谈话截然不同,询问室内灯光冷白,气氛凝重而肃穆。福伯在一位警方指派的法律援助律师陪同下,坐在了秦风和周强的对面。他依旧穿着那身深色褂子,表情沉稳,但眼神深处比上次多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审慎。询问开始,秦风并没有急于切入核心,而是采取了迂回的策略。他语气平和地开口:“福伯,这次请你来,是想再核实一些细节。关于韩家老宅几个月前的那次局部修缮,你还有印象吧?”福伯微微颔首,语气平稳:“记得。主要是修补一下西厢房那边有些渗水的墙面和屋檐。”“当时使用的材料,尤其是防水涂料,是你经手的吗?或者你了解具体情况吗?”秦风继续问道,目光看似随意地落在福伯脸上。福伯沉吟了一下,回答道:“具体的采购是下面人去办的,我只是大致过问了一下,确保用料符合老宅的标准。那种进口涂料,也是施工方推荐的,说效果比较好。”他的回答滴水不漏,将自己与涂料的直接关联撇清了一些。就在这时,秦风突然从桌上的文件夹里抽出一份报告,推到福伯面前,语气骤然变得严肃而清晰:“这是我们从李景明遇害现场提取到的半个鞋印的化学成分分析报告。报告明确指出,鞋印上沾染的泥渍中,含有一种特殊的矿物成分和粘合剂。”他停顿了一下,目光锐利如刀,紧紧盯着福伯的双眼,一字一句地说道:“经过我们技术部门最精密的比对确认,这种成分,与数月前韩家老宅修缮时使用的、那种市面上极其罕见的意大利进口防水涂料,高度吻合,几乎是独一无二的!”这个信息的抛出,如同一声惊雷,在安静的询问室里炸响。福伯一直保持平稳的呼吸几不可察地顿了一下,握着茶杯的手指微微收紧,指节有些发白。虽然他脸上依旧努力维持着镇定,但那一闪而过的瞳孔收缩和瞬间僵硬的身体姿态,没有逃过秦风的眼睛。:()罪案清道夫:秦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