步琴漪撑着地摇摇晃晃站起来,懒得数身上究竟断了几根骨头,一面擦嘴角不住溢出的血,一面轻声道:“我们又回到最底一层了,距离铁胆和暮雨不远。我们都不会死的。”
步琴漪憔悴又关切,他知道他自己现在是什么样子吗?他的轻功那么高,怎么会这么惨呢?他的内力全都不在了吗?他半张脸都是血,胳膊上的骨头都摔得移了位,摔得断裂开来,生生刺穿了他的衣裳。他不会痛的吗?
可他还是摸着她的脸:“我不怪你,你不要自苦啊。”
薛冲怔怔地看着他,步琴漪撩去她额上的乱发:“到了这田地,就绝不是我们的过失了。我这一生有好多愿望,我真是贪心不足。我十六岁那会,最想要的,你知道是什么吗?”
薛冲捂住脸,她的手全擦破了皮,捂着脸,不是脸疼就是手疼,哭出来浑身都疼得厉害。步琴漪挪过来,吻了吻她的手和她手里渗出来的眼泪:“我以前很羡慕江湖上的人,他们都有一箩筐的爱恨情仇,尤其是爱,怎么能爱到那个匪夷所思的田地呢?怎么能爱到命都不要是非不分了呢?我好羡慕,也好想要。我那会对其他人说了很多傻话,今年还有友人羞我……”
步琴漪抓住她的手:“让我看看你。”
薛冲放下手,步琴漪心满意足道:“我已经得到了。再也不会比眼下更好的啦。”
美中不足的是,步琴漪没恨过薛冲,从前他想爱恨交织那才是爱,但今天要是死在这,步琴漪也觉得够本了,他足够了。
他忽地停住了,不由自主道:“我娘从来不出远门,我死在这,她怎么来接我呢?”
他说到母亲,几乎潸然泪下,他站起身,走向玉门,玩笑道:“我对蛊虫就只有一点理解,冲冲,借你的血,说不定这玉门就开了呢?”
然而冲冲在背后哭着道:“你娘……你娘……”
步琴漪在顶天立地的玉门前回过头,被绿色的光和薛冲的哭声淹没。
薛冲再也扛不住了:“我害了你们所有人!步琴漪,我害了你们所有人!”
她嚎啕道:“我娘不是薛良衣!我的母亲是她的侍女!我身上没有一滴血有用!我也是前几天才知道的,一路上我都想告诉你们,可是不知道为什么一直说不出口!”
她哭起来掏心掏肺,大哭中将真相全说了出来,而步琴漪扶着玉门,一动不动,安静异常。
薛冲在他的沉默里感到难以忍受的羞辱和愧疚,连哭都是罪该万死的事。
她硬生生止住了。
而步琴漪面无表情看着她美丽的脸庞,想起他刚刚的表白,和三个桥人的生死,此刻只觉万箭穿心。
第66章思危栾书(四)
李飘蓬站在废墟之中,白石黑湖以火药攻门,而他使出一记三丹剑,里应外合,石门倒塌,原来此时已是黎明时分。旁人在说什么问什么,他一句也听不清了。白石黑湖看到洞中躺在地上一动不动的王转絮,又不见步琴漪,正要问李飘蓬,可他刚却盯着他们二位,陌生人似的,一剑挥向二位,白石黑湖惊惧跳开。李飘蓬回头抱起王转絮,她似乎只是睡着了。他抱着她走出石窟,熹微晨光,露水从清绿的芽枝上低下来,他一路跌跌撞撞,怀中人沉重无比。他再无力支撑,和袅袅一起倒在林中,最近的枝头上站着一只黑色的乌鸫,不住地号叫。白石黑湖很快就发现了石门落下,但使用炸药炸门还需考虑许多,一着不慎,若炸塌了整个洞窟,岂不坏事。此时赶来,已是动作相当快了,可刚一进来,就看到如此惨状,暮雨鬓发摇乱,铁胆满脸是血,李朝云也是无比颓丧,更不要提刚刚的李飘蓬了。他们连声问了许多,暮雨不答,却道:“转絮她已经不在了。”她怀里抱着的铁胆动了动,然而此刻他口中溢血,眼睛也在溢血,不久前他还在问少主何时来接他,暮雨还哄住了他,但此时他剧烈挣扎起来,暮雨把住他的手:“勿动!”惊魂未定的李朝云躺在地上靠着岩壁,面色灰白道:“转絮在我们逃亡虫阵时手就凉了。我劝飘蓬把她放下,活人要紧,但他执意不放……他们的关系,咱们竟都不知。其实就是说了,咱们也不会告发的。”朝云暮雨白石黑湖并未对此事多发议论,眼下少主生死未卜,祭奠的眼泪一会再流。步琴漪已经许久没有说一句话了,他的睫毛缓慢眨动着。“你为什么……”薛冲弹了一下,有朝一日,她居然会被步琴漪的声音吓到。而他看着她的神情,分明是在看一个他不认识的人。“你为什么之前不说出来?”步琴漪扶着玉门,看向里面的栾书盘,他想起那个溺水之人,想自己拽自己上岸,何其愚蠢可笑啊,又何其绝望悲凉,就如同他现在一样,还要发此一问。薛冲此刻回答这个问题就像拿把刀在烫伤的皮肉里绞,她道:“你和袅袅一直在帮我说话…
李飘蓬站在废墟之中,白石黑湖以火药攻门,而他使出一记三丹剑,里应外合,石门倒塌,原来此时已是黎明时分。
旁人在说什么问什么,他一句也听不清了。
白石黑湖看到洞中躺在地上一动不动的王转絮,又不见步琴漪,正要问李飘蓬,可他刚却盯着他们二位,陌生人似的,一剑挥向二位,白石黑湖惊惧跳开。
李飘蓬回头抱起王转絮,她似乎只是睡着了。他抱着她走出石窟,熹微晨光,露水从清绿的芽枝上低下来,他一路跌跌撞撞,怀中人沉重无比。他再无力支撑,和袅袅一起倒在林中,最近的枝头上站着一只黑色的乌鸫,不住地号叫。
白石黑湖很快就发现了石门落下,但使用炸药炸门还需考虑许多,一着不慎,若炸塌了整个洞窟,岂不坏事。此时赶来,已是动作相当快了,可刚一进来,就看到如此惨状,暮雨鬓发摇乱,铁胆满脸是血,李朝云也是无比颓丧,更不要提刚刚的李飘蓬了。
他们连声问了许多,暮雨不答,却道:“转絮她已经不在了。”
她怀里抱着的铁胆动了动,然而此刻他口中溢血,眼睛也在溢血,不久前他还在问少主何时来接他,暮雨还哄住了他,但此时他剧烈挣扎起来,暮雨把住他的手:“勿动!”
惊魂未定的李朝云躺在地上靠着岩壁,面色灰白道:“转絮在我们逃亡虫阵时手就凉了。我劝飘蓬把她放下,活人要紧,但他执意不放……他们的关系,咱们竟都不知。其实就是说了,咱们也不会告发的。”
朝云暮雨白石黑湖并未对此事多发议论,眼下少主生死未卜,祭奠的眼泪一会再流。
步琴漪已经许久没有说一句话了,他的睫毛缓慢眨动着。
“你为什么……”
薛冲弹了一下,有朝一日,她居然会被步琴漪的声音吓到。而他看着她的神情,分明是在看一个他不认识的人。
“你为什么之前不说出来?”步琴漪扶着玉门,看向里面的栾书盘,他想起那个溺水之人,想自己拽自己上岸,何其愚蠢可笑啊,又何其绝望悲凉,就如同他现在一样,还要发此一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