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且……而且……珍珠你……以前在万星城,游手好闲,一穷二白,是我养你的……这,这……哎。”薛冲一句话说得断断续续,眼睛直眨巴。
她看向听得十分入神着迷的步琴漪,心中又冒火,于是承诺道:“可亲人就是这样的。我总觉得,我犯什么大错,珍珠你不仅会原谅我,兴许你还是率先犯错的人。我和你一起,没有任何负担,似乎……永远是开心的。天塌下来,也有你再往天上戳个洞。”
然而珍珠并不觉得心满意足,他黯然神伤道:“如果我们一起做小混混,会你不开心,因为你一定会向高处走的,我却不能托举你。如果我回家,我会不开心,即便我能托举你,我也知道我家恶贯满盈,就如同我现今使着家里的造孽钱,是过得轻松,却总想起那些对五散粉戒了又戒的乞丐。”
薛冲木讷道:“都是过去的事了。你不高兴花摆家的钱,我来养你。”
她见缝插针地想起,她的钱,是步琴漪赠予她的。她抬头看步琴漪时,步琴漪似乎也意识到了,但他并没有出言相刺。
公仪蕊不说话,宁不苦却按捺不住:“不,明媒正娶是什么意思?你不是拿了我的聘礼,答应嫁给我吗?”
他包着头巾,湿漉漉的眼睛里失望是往外汪的,满溢的沮丧焦灼鲜艳欲滴,薛冲更头痛了,慌忙把嘴里的排骨吐掉:“那是骗你的鬼话。”
“我是个坏人。从头到尾只想要你的思危剑,但我也遇到了坏人……”她停顿了一下,步琴漪舀了一碗参汤正悠闲地喝着,于是她咬牙道:“豺狼成双,你就当被狗咬了吧。我实话说了,我就是要食言,你拿我怎么样呢?”
“要是咱们都能安全逃离,我就送你回家。你武功不高,但神出鬼没,我做你的贴身护卫,我们怎么来的,怎么回去。我再给你买很多西瓜,做很多烙饼,你就饶了我吧。”
薛冲说到最后,真双手合十朝他拜了起来。
宁不苦听不进去,一味地捂脸:“你是嫌我难看。你不是坏人,我在洞中孤零零生活好些年了,很多人来这里都不给我带礼物,我不是把他们杀死,就是把他们吓跑。但是有一天来了三个奇形怪状的女人,给我很多好吃的,还念念有词可惜冲冲不在。又过了一天,冲冲真的来了。也是给我带礼物,可是带得不够多,她于是说要给我带西瓜和肉夹馍,还问我敢不敢出来,我不敢……可我……已经喜……”
他脸上的红意透过指缝也看得清,喜欢两个字他都害羞得说不出口了。
“我等啊等,终于把你等来了。结果你!”
“结果你?”步琴漪轻声道,“结果你就杀了她的朋友。”
“人死或如鸟羽之轻,或如泰山之重,全都不可承受。”
“我不是故意的。”宁不苦狡辩,但又略带哭腔道,“我只是想证明,我看上的冲冲是个很善良很诚实的人。就算她骗了我,也是因为你骗了她。就算她伤害我,也是因为你伤害她。”
步琴漪很仔细很温柔地发问:“那你伤害我的,伤害我小友的,又怎么算呢?”
薛冲把饭碗放下了,吃不下了。
宁不苦小声抱怨道:“你好小气。冲冲已经原谅你了,你却不肯原谅她。你真的好小气,没什么好。”
步琴漪点头:“我是没什么好。她这辈子看走眼两次,一次是看上我,一次是看上公仪小师叔。”
薛冲捧着茶,她口干舌燥,心中闷烦,喜欢公仪蕊简直像上辈子的事。
她再也不能忍受步琴漪,她迫不及待拎出公仪蕊为矛为盾,直勾勾看着公仪蕊道:“三年前的暮春,我见到小师叔。江湖少年,好不逍遥。我迷路万星城郊,小师叔于马上朝我伸手,腰插花,冠折柳,我至今不能忘记。对江湖的憧憬始于小师叔,即便后来……后来……小师叔于我而言,始终特别。”
公仪蕊茫然地看着她:“三年前的春天?我不曾下山。”
薛冲了然又释然:“你又不记得了。你是否记得,并不重要。我记得就好。”
公仪蕊摇头:“不,不。我记得,我记得……那年师兄师父死讯传来,我武功倒有突破,与师妹相商后我决心进入后山修行,我委托一位友人替我去城郊逛一逛,替我看看春日风景,我对那位友人说——浴乎沂——”
“浴乎沂,风乎舞雩,咏而归。”步琴漪面无表情咏诵道。
薛冲手中茶碗跌落,她艰难回头。
步琴漪嘴角略带一丝嘲讽:“知命兄,你记错了,你去过的。是你,一定是你。”
作者的话
老石芭蕉蕉
作者
07-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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