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改名的机关俱乐部
由于警察采取措施及时,庞麦花的银行卡及时办了挂失,保住了卡里的钱没丢,她没敢拖拉,立马找郝本心还回去了。郝本心拿到卡和密码,又及时还给了段吉祥。段吉祥一见郝本心,免不了一脸坏笑还要说几句猥亵的话,郝本心只是微微哂笑,并不理睬,拿了收条就走了。
这些日子,实验中学的改扩建工程进行得还算顺利。郝本心请了监理公司,专门监督施工单位黑老蔡的队伍。那黑老蔡对郝本心垂涎三尺,却连一次手都没摸过。郝本心不给他机会。黑老蔡便想出一招:请郝本心去干部俱乐部跳一次舞。跳舞自然就可以摸手,还可以摸后背,还可以借机请喝茶或喝咖啡,可以请吃夜宵,于是就可以增进感情,距离实现目标就迈进一步。但黑老蔡已经向郝本心发出了无数次邀请,郝本心都是推说身体不适,一次也没答应。但庞麦花把一百万给她送来了,她又还给了段吉祥,心里蓦然间一块石头落了地,便想去一趟就去一趟,免得黑老蔡天天像苍蝇一样踪着,自己也放松一下神经。人常说,篱笆扎得紧,野狗钻不进,可是总有篱笆扎不紧的时候,于是,野狗就总有钻进篱笆的机会。
平川市机关俱乐部座落在平川市郊结合部的一大片槐树林里。为上世纪二十年代一家英国赛马会有限公司兴建,占地两万多平方米,建筑面积一万平方米,是早年间专供外国绅衿豪富恣欢享受的豪华场所。1938年太平洋战争爆发期间被日军占用,改名“国际俱乐部”。后来小日本投降,改为美军的“军官俱乐部”,1947年美军撤出,由“乡谊会”收回。解放后平川市人民政府代管下来,辟作机关干部文化娱乐之用,定名“平川市机关俱乐部”。“文革”时期更名“人民俱乐部”。文革后重新复名为平川市机关俱乐部。隶属平川市政府机关行政事务管理局。主要任务是用于召开各种重要会议、接待上级领导和参观访问的外国友人、华侨、港澳同胞、中高级知识分子,并对社会开放。
多年来,经不断扩建和修缮,已成为平川市规模最大的园林式综合娱乐中心。这里不是全市最豪华,但却是最有情调。里面建有室内温水游泳馆、台球房、地球房、西餐厅、酒吧间和羽毛球室等设施。英式舞厅的细木弹簧地板别说在平川市,就是在省城,也没有第二家。室外还建有网球场、高尔夫球场、一个专供垂钓的水塘。黄昏时分,头顶金色的落日余晖走进机关俱乐部,那浓荫密布的树林先就让人内心恬静下来,再呼一口散发着大量负离子的清新空气,顿时让人心旷神怡。而随着向里面深入,就陆续看到一所所早年西式风格的建筑,行家可以叫上名字,如罗马式,哥特式,巴洛克式,庭院式等等。单说那墙体红砖,砖面光洁如玉,快一百年了仍然泛光而不退色,那砖与砖之间的缝隙均匀菲薄,插不进一枚硬币!机关里的人们时不时地来这里一趟,一般为了换换脑子,调节一下心情;而有钱有闲人员来此,无不是为了附庸风雅,感受上流社会的气息。每逢周末,来这里的小车,奔驰、宝马、劳斯莱斯、保时捷早已不算新鲜,贝克汉姆送给妻子维多利亚的那种德国威茨曼敞篷跑车、凯迪拉克凯雷德SUV和目前世界上跑得最快的瑞典跑车幽灵CCR都曾在这里出出入入!
范鹰捉因为腿伤住院时间过长,腿部肌肉出现萎缩,站时间长了和走时间长了都会酸软无力。医生叮嘱他要逆水行舟,越是感觉无力越要锻炼。而天天忙得脚后跟朝前,哪有时间?这时马雨晴就说出了机关俱乐部那个地方,说可以游泳也可以跳舞,打球更方便,她可以做陪练。范鹰捉想了想就答应了。机关俱乐部本来就是干部娱乐活动的专用场所,哪个市领导去都属于正当防卫;加之有靓女马雨晴陪同,丝毫不会孤单和跌份儿。年龄再大一些可能不会在意身边秘书的长相,而范鹰捉这个年龄就让他下意识地选择了靓丽的才女马雨晴。虽然,他从来没有承认过他只喜欢靓女。可不是么,老婆庞麦花就丝毫不靓,不仅不靓,还粗俗得可以,完全像个家庭煮妇。而类似机关俱乐部那样的场所,他绝对不会带着庞麦花!马雨晴为他安排好了,周六晚上六点半,她和小车司机一起来接他。
那柴大树因为患过脑出血,医生叮嘱要适当适量活动,既要动手也要动脚。动手好办,左右开弓,练书法;动脚就差些,不能疾走和猛跑,运动量不能太大又不能没有。马萧萧提出,去机关俱乐部舞厅跳慢四吧,不疾不徐,正合适;而优雅的舞曲还能让人陶冶性情。那个地方马萧萧当然熟悉,想当年,她与武苍穹在那里玩得忘乎所以,对那里的每一项娱乐设施无不耳熟能详!她给小车班司机打了电话,说,这个周六晚上咱们一起去一趟机关俱乐部。
他们的女儿柴静自从上次在医院里看到父亲对范鹰捉耍态度,就一下子看清了父亲的性格弱点——他不知道因为什么就把范鹰捉作为假想敌了,而一旦设定了这个目标,便一根筋地矢志不渝地作对下去。一叶障目不见泰山,一条道跑到黑,不撞南墙不回头,不见棺材不落泪,刚愎自用而又不可理喻!人生如果变成这个样子,会多么可悲而又可怜?柴大树被医院抢救过来脱离危险以后,柴静就回到了学校,专心写她心目中范鹰捉,一次也没回过家。马萧萧天天晚上念叨女儿,实在憋不住了就给柴静打手机,而且开口就喊:“女儿哎,想死老妈了!”这时候柴静就会气哼哼地:“我活得好好的,您叫魂儿啊?我忙着呐!”狠狠抢白两句,让马萧萧很是无奈。
那天天出入娱乐场所的王小妮因为埋头写作马万才而消瘦了不少。她已经好久没有这么用功了。她一直觉得人生不过就是那么回事,男女之间更是简单到极点的交易,你需要发泄,我需要金钱。即使建立婚姻,那仍然是男人合理合法地发泄,女人合理合法地耧钱。有几个男人不是让老婆当家管钱的?越是有作为的男人越是不在乎给钱。但马万才是当今社会的别一种情况,属于另类。
王小妮想把题目定为《一个不知道保龄球为何物的领导干部》,但又担心太白太俗,大学里的教授、老师更喜欢文采斐然的文章,哪怕写得酸溜溜呢!她拿不定主意,就跑到市建委找马万才,谁知,市建委的人告诉她,马万才现在住在平川医院里,脑伤很重,恐怕今生今世不会回答你的问题了!啊?怎么会这样?王小妮立即跑到平川医院脑外科住院部,见马万才果真脑袋被白纱布严严实实地缠裹着,两眼紧闭,毫无知觉。她在护士允许下,捏了捏马万才被烟卷熏得焦黄的手指,马万才一动不动。王小妮的眼泪倏忽间就滚落下来。她无声地抹着眼泪。然后默默走出病房。做马万才这样苦行僧一般的人,还是做段吉祥那样得吃得喝的人?泪水模糊了她的两眼,也模糊了她的思想。她豁出去了,题目就选这个了,即使得不了奖也认了!
那段吉祥是不是就日日笙歌、夜夜新郎赛过神仙呢?不见得!这些日子他就心情相当郁闷。下属的拆迁公司被严重处罚,好几个人被送进检察院;那好朋友辛飞又被淘汰出局。这不能不说他被狠狠搧了嘴巴子!敲山为了震虎,不是为了逮虎;打草为了惊蛇,就是为了赶蛇。段吉祥心里明镜似的,范鹰捉对他打的就是脸,而不是心脏。因为仅仅是让他难堪了一下而并没触及到他。拆迁公司扣留拆迁补偿款不能不说与他有关,至少他知道这件事而没有制止。但市建委和市里并没有追究他。如果追究,打的就不是脸,而是心脏了,弄不好就折戟沉沙身败名裂,在平川市政界和企业界永远销声匿迹!想一想就不寒而栗,他怎么能不郁闷?
看看躺在身边的司嘉丽,现如今连碰一下都不让碰了,说是炎症很厉害。他说:“你如果不让男人碰了,就空长一副美人胎子,那就毫无意义,平川人会很快抛弃你,你就别想实现自己的目标!”司嘉丽此时自然心情也不好。那薄哥达不光是给她做掉了孩子,让她的计划化为泡影,而且,在一定范围传出了她的骂名,这更让她害怕。在A市,她就因为引诱男人被处罚个精光,在平川会不会重蹈覆辙,甚至被轰出平川呢?她想这些想得脑仁疼。她对段吉祥说:“你甭只想着作践我的身体,你领我找个会所之类的地方换换脑子吧!”段吉祥想了想道:“你跟我去机关俱乐部吧,那里舞厅的经理是我朋友。”司嘉丽道:“好吧。”从此,他们俩天天晚上去泡机关俱乐部,已经连续去了一个星期。在周六晚上他们碰上了第一次去那里的范鹰捉和柴大树,那已经是一个星期以后的事。
如此说来是不是巧合太多了?怎么故事里的主要角色都集中到机关俱乐部了?没错。如果不是这样这个故事就不值得一写了!不仅这些人去了机关俱乐部,连苟胜也神差鬼使地在机关俱乐部出现了。他的出现,自然不是要跳舞,而是伺机给范鹰捉以报复。这些天他已经在机关俱乐部转了很久,始终没能碰上范鹰捉。他以一个平头百姓的心理猜度范鹰捉——因为三大工程开工,会异常兴奋,来此娱乐属于人之常情;因为三大工程筹备,会异常劳累,来此休息属于高雅选择。此外,理由还有很多,但以他的脑力,已经想不起来了。不过有这两条就已经足够了。他一到晚上就来此转悠,腰里揣了一把匕首。
那崔武民自从庞麦花被抢以后就集中精力追剿苟胜,却始终不得要领。老警察提醒他说:“平川市的娱乐场所是苟胜这种人的栖息之地,作案以后他必会躲在某个角落里麻醉自己,因为这种人的神经始终是紧张的。”崔武民花了很长时间在平川市各娱乐场所出入。但一无所获。娱乐场所太多了,他根本就转不过来。他蓦然想到做事应该提纲挈领,而不应该大海捞针。苟胜猫在哪个歌厅或洗浴中心最安全呢?俗话说“漩涡的中心灯下的黑”,只有机关俱乐部最恬静、最安全!崔武民一下子就蹿了起来,穿好衣服,腋下插上手枪就行动了。他之所以佩枪,是考虑到苟胜以自己矫捷的身手不会束手就擒。如果苟胜敢于拒捕反抗,他就坚决击毙他!
三月底四月初的平川,按阴历是二月底,该是清明节的前页,在强劲的春风里——不是和煦的春风,而是强劲的春风,里面抑或夹杂着令人生畏的春寒——平川地区已经好多年不刮和煦的春风了。但不论春风和煦还是强劲,都挡不住绿色的脚步款款到来,眼下各种树木已然抽出了绿色的嫩芽。此时的平川人已经有小伙子穿起衬衣,而有人依然裹着防寒服;有的姑娘已经裸起大腿只穿高筒丝袜和皮裙了,还有人穿得圆滚滚的围着毛线围脖在街上走。正所谓“二八月,乱穿衣”,那叫一个乱!范鹰捉的小车徐徐驶入机关俱乐部大门的时候,一辆猩红色保时捷和一辆灰塌塌无尾夏利“唰”一下子从身边冲过去,范鹰捉又觉得眼前一阵乱!
司机把车停在舞厅门口,范鹰捉和马雨晴下车,司机就把车开走,驶往存车处。而此时,在舞厅门口的对面灌木丛后面,站着把贝雷帽帽檐压过眼眉的苟胜。他把腰里的匕首紧紧攥住,打算一下子就冲过去,给一下子然后转身就逃。不是想杀人,根本没有杀人的必要。只是惩罚。只是报复。你依靠权力伤害我的利益,我就依靠暴力伤害你的人身。我究竟看你还张狂不张狂!就说现在吧——你自己老气横秋,一脸皱纹,竟然拥了这么年轻靓丽的美女来跳舞,你凭什么?苟胜真有些按捺不住了,但此时天还不黑,自己必定被抓。他眼看着范鹰捉走进旋转玻璃门了。暗想,你总是会出来的吧?那时天也该黑了不是?此时柴大树来了,司机把车停稳以后,柴大树被马萧萧搀下车来,一步步往旋转玻璃门跟前蹭。苟胜又想,你无能啊!我们这么多人支持着你,你怎么就不能成事呢?怎么竟然让辛飞淘汰出局呢?
话说范鹰捉进了舞厅就往里面走,里面小舞台的地方有小乐队,他喜欢听音乐。此时舞厅里已经有了五六对舞者在翩翩起舞。当他走到跟前的时候,蓦然间看见市政协的老傅正拥着老伴在小乐队跟前跳舞,他急忙走过去拍了老傅肩膀一掌。老傅太专心致志了竟然没有发觉,范鹰捉就又拍一掌,老傅方才醒悟,扔下老伴和范鹰捉攀谈起来。此时,柴大树就进了舞厅了,他一眼看见范鹰捉和市政协老傅两个人在里面说话,他转身便走——这太扫人兴了,什么东西!马萧萧一把挽住他的胳膊,说:“大树,既来之,则安之。走什么?难道你在他手里有短?”柴大树一听这话便立即止住了脚步。马萧萧便拉着柴大树在门口的地方,远远离开范鹰捉,把一只手吊在柴大树脖子上,脚底下也款款移动起来。
机关俱乐部的舞厅,来老者和领导很多,因此,小乐队便基本都奏得是慢三慢四的曲子。曲子慢,气氛就幽雅,就和缓。老傅凑近范鹰捉耳根说:“省纪委的老同学给我打来一个电话,说有人又在告你,说你带头在机关里看黄色光盘,弄得各办公室都有乱七八糟的光盘。是这样吗?”范鹰捉道:“老傅,你想想这可能吗?但凡有点机关生活经验的人都不会相信!我办公桌里是有张光盘,但那是讲夫妻保健的!”老傅道:“你看过里面的内容吗?”范鹰捉道:“我哪有时间看那些东西?天天正事都忙不完!”老傅道:“是这话,所以里面含有色情内容你根本不知道,这就怨不得人家举报了!你想想看,街边的性用品商店是不是都打着‘夫妻保健’的招牌?”
范鹰捉无言以对。他真不知道他那个光盘里面究竟有没有色情内容,现在东西在窃贼手里,一切只能被动地听别人分析和举报。老傅非常喜欢马雨晴,放下范鹰捉的话题就夸马雨晴漂亮,还一把拉住马雨晴跳起舞来,把老伴生生冷落了。可见,不光是年轻人喜欢美色,一个年近六十的男人依然喜欢,而且喜欢得情不自禁,满脸是笑。这时,段吉祥拥着司嘉丽走进舞厅,他们冲着门口的柴大树夫妇点了点头,就捉对跳了起来。可能他们也看见了范鹰捉和老傅,但他们没过去打招呼。老傅拥着马雨晴在笑,似乎十分开心。而范鹰捉没笑,因为,他突然看到了刚进来的段吉祥和高个的司嘉丽,他一下子就断定,这个艳丽的高个女人就是葬送了薄哥达的那个女人,就从她的眉宇间的狐媚他就可以断定,因此,一股怒火油然而起!但他同时看到了在门口拥着马萧萧的柴大树,他便一时间在脑海里转了个弯儿——领导干部们没事就来机关俱乐部消遣吗?三大工程有那么多事情要做,存在问题那么多,就算加班加点日以继夜,恐怕都做不完,你们是不是太潇洒了些?
领导者经常如此。那就是不能设身处地,将心比心。你来这里是为了锻炼腿脚,人家柴大树难道就不是吗?范鹰捉压住了火气,迎着柴大树走过去;他知道柴大树肯定早就看到自己了,但柴大树治气不过来。你可以治气不过来,我却不能治气不过去。因为,我是一把。范鹰捉自信地走了过去。照例在柴大树肩膀拍了一掌。柴大树突然转过身大叫:“干什么动手动脚的?有话说话行不行?”看那横眉冷对的气势要吃人一样。范鹰捉先冲着马萧萧笑了笑,然后对柴大树道:“你呀,总是这么大的火气,哪天我把平川市消防大队队长介绍给你!”柴大树瞪圆了眼睛道:“你少跟我来这个里格咙!我来舞厅跳舞,是为了活动腿脚,带的是自己老婆;你呢,来舞厅跳舞为的是玩乐,带的是青春靓丽的女秘书!谁高谁低相形见绌!你该干嘛干嘛去,我懒得陪你在这磨牙!”还是那话,领导者总是不能设身处地,将心比心。从柴大树身上可以看出,正职副职在这一点上是一致的。
范鹰捉却不紧不慢道:“你为了腿脚,我就不是为了腿脚吗?我的两腿已经肌肉萎缩了,否则我没有时间到这来。你呢,本来应该静养,为什么要到这种地方凑热闹呢?别人不经意碰了你怎么办?”柴大树道:“在业余时间里我干什么,用不着你管,我不是没有自律的人;我且问你,凭什么拿掉辛飞施工队的资格?你想找十全十美的施工单位,往哪找去?”范鹰捉道:“这里不是谈工作的地方,回机关以后我再跟你谈这个问题!”柴大树道:“放下这个问题不提,就说你在办公桌里放着色情光盘这事,哪个领导者干这种事?你丢人不丢人?现眼不现眼?”
此时,小乐队那边的老傅与马雨晴跳得正欢,老傅拽着马雨晴的手连转三圈,做了三个花儿。门口这边的段吉祥和司嘉丽突然鼓起掌来,不知道是冲着老傅的舞姿还是冲着柴大树咄咄逼人的问话。范鹰捉感觉此时有口难辩,这里根本不是辩理的场合。那柴大树见范鹰捉无言以对,更加肆无忌惮,冲着范鹰捉继续咆哮:“你为了还上那一百万,竟让郝本心为你卖身,你对得起郝本心吗?你这种人有资格找情人吗?你涮了郝本心知道不知道?现在你感觉郝本心人老珠黄了,就又弄一个马雨晴,你不就是欺骗马雨晴年轻社会经验不足吗?你配人家马雨晴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