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时不准备在镇初中停留太久。
下飞机的时候,他把飞行员的墨镜摘了,直接戴在自己脸上。
然后拖著行李箱,在一眾初中生羡慕嫉妒恨的目光中,吹著口哨就准备出门回家。
结果硬是被校长老头留下吃饭。
“小江啊,来都来了,吃顿午饭再走吧,重温一下学校食堂。”老头搓著手笑眯眯地说道,一双眼睛炯炯有神,就像看到了肥肉的老狐狸。
“不了。”江时想起初中不愉快的时光,一想到食堂白菜燉土豆的味道,就感觉胃酸上涌。
死去的回忆又开始攻击他。
他想起切成砖头的米饭块,燉成稀粥的麵条,煮成乾饭的浓粥,以及伴隨了他三年的酱萝卜。
食堂太恐怖了。
校长挽留不下,只好长吁短嘆地感慨道:“你们父子俩真是,老江也不爱吃教职工餐厅,难道我们学校食堂有毒吗?”
江时在心里大声吐槽道:“食堂有没有毒,你自己心里没点逼数吗?”
但是面子工程还是得做好,他依然保持著礼貌的微笑,和一眾领导握了握手。
隨后拎著行李去了趟教学楼,顺便看了眼当年的班主任。
老班依然还是原来的打扮,戴著红边正方形眼镜,镜片里折射出严肃的光,
不过她鬢角早已斑白,身影没有了当年那般高大,再也扛不动班旗,在体育中考的操场外吶喊助威。
她还是坐在原来的办公桌上,拿著红笔批改著学生们交上来的鬼画符,依然头疼地按著太阳穴。
看到走进办公室的青年,她仔细辨认了半天,没有认出来这个小伙子是谁。
江时心里明白,每个学生对老师来说都是过客,很难记住他们的样貌。
於是校长说道:“这是小江啊,之前跟同学打赌输了,三更半夜跑进后山坟地,在棺材里睡了一晚上那个。”
“哦,你这么说我就想起来了。”她记得这个麻烦不断的学生,放下了红笔,难得地露出一抹欣慰的微笑。
班主任伸出手,拍著他的胳膊笑道:“几年不见,长这么大个儿了。”
“我还记得那天晚上,你爸妈以为你掉进河里淹死了,全校老师提著手电筒去找。”
“第二天都准备办丧事了,结果你小子从棺材里爬出来,把我们嚇得不轻,哈哈哈。”
“有十年吧,”江时注视著搭在胳膊上的手,朗然笑道,“虞老师还是和以前一样。”
“来,坐会儿,喝茶。”老师热情地张罗道。
他淡定地捧著塑料杯,坐在学生专座的小独凳上,不自觉地就坐的笔直。
办公室有某种规则性的力量,就跟古代的刑场似的。
班主任接著水,回过头笑出声:“都上大学了,怎么还跟原来一样。”
江时没有做回答,只是默默地喝完茶。
隨后跟原来的老师告別,放下杯子走出了办公室。
走廊里十几岁的孩子们吵吵闹闹,有赶著上课铃的小胖墩,抱著卷子匆匆跑过的高个儿男孩,跟在后面追著打的女孩……
他来到熟悉的走廊里,沉浸在原来紧张而又青春的氛围里,感觉整个人身上的死气都消失了很多。
感觉尸斑淡淡的。
从男寢八栋出来的那一刻,他就知道自己的身体是镜鬼,只不过里面装著人类的灵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