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无声无息地拂过青云旧地。
执法弟子张晋,小心翼翼地將一纸崭新的榜文贴在山门最显眼处的石壁上。
浆糊黏稠,金丝楠木的榜框更显庄严肃穆,墨跡未乾的四个大字,带著不容置疑的威严——“严禁躺臥”。
他刚刚退后两步,准备欣赏自己的杰作,那阵诡异的风再次吹来。
榜文的纸页被轻轻掀起,一个角翻了过来,露出了背面。
一行淡得几乎看不见的字跡,仿佛是从纸张的纤维里自己生长出来的一般,映入张晋的眼帘:“你贴的时候,签到了吗?”
张晋的脑子像被重锤砸中,瞬间一片空白。
他下意识地伸出手,颤抖著摸向自己胸口那枚象徵著身份与力量的青草牌。
冰凉,死寂。
没有那熟悉的、每日清晨伴隨第一缕阳光而来的“叮”声,没有那股洗涤身心的暖流。
已经三天了。
整整三天,他没能完成一次“自然签到”。
自从仙盟颁布“新天条”,要求所有修士摒弃惰性、精进不休后,他每天都活在一种极致的紧绷与恐惧之中。
他强迫自己凌晨打坐,强迫自己挥剑万次,强迫自己將每一丝杂念都驱逐出脑海。
可越是强迫,那声“叮”就越是遥远。
他就像一个溺水的人,越是挣扎,下沉得越快。
恐惧,像无数只冰冷的手,攥住了他的心臟,也攥住了他的四肢。
他想撕了那张榜文,仿佛撕掉它就能撕掉背后的质问,就能抹去自己失败的记录。
可手臂重如千钧,根本抬不起来。
他想逃,想立刻离开这个让他窒息的地方,可双腿却像灌了铅,一步也挪不动。
“扑通”一声,张晋双膝一软,直直地跪在了地上。
他看著那张写著“严禁躺臥”的榜文,看著脚下坚硬冰冷的青石板,紧绷了三天的神经,终於在这一刻彻底断裂。
“我……”他张了张嘴,喉咙里发出的却是野兽般的呜咽,眼泪不受控制地夺眶而出,“我想喘。”
只想,喘一口气。
与此同时,百里之外的黑石矿场,一座新建的“守序坊”拔地而起。
坊门前,一块三丈高的功德碑上,龙飞凤舞地刻著坊主亲笔题写的训诫:“日行三千步,默诵九遍经。”
老矿工刘黑塔,背著空空的矿篓路过,他浑身漆黑,只有牙是白的。
他瞥了一眼那块碑,从牙缝里挤出一声冷笑,然后一屁股坐在守序坊高高的门槛上,从怀里掏出一个又冷又硬的黑面饃,旁若无人地啃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