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飢饿感並非源於肠胃的空虚,而是一种源於神魂深处的共鸣。
仿佛林閒在生命最后一刻所承受的、那十年如一日的孤独与坚韧,都通过这半块冷饃,烙印进了万柳城每一个生灵的骨血里。
天弯之后第三日,万柳城变了。
曾经喧囂的街道变得肃穆,百姓们自发地从家中取出最好的白面,蒸成一个个朴实无华的硬饃,恭敬地放置在城中各处草牌前的破旧袄衣上。
他们不再称其为“乞丐的破烂”,而是尊称为“道祖遗蜕”,而那冷饃,便是“道祖遗食”。
香火繚绕,跪拜者络绎不绝,口中念诵的不再是仙门道號,而是那句简单到极致的话:“我签到了。”
没有人组织,一切都发自肺腑。
他们不懂什么大道至理,只知道,那个叫林閒的人,用最卑微的方式,让天都为之弯腰。
这,便是他们眼中最真切的神跡。
然而,作为这一切的起始者,那个真正的乞丐,却始终隱在人群之后,眼神复杂。
他比任何人都清楚,这不是神跡。
子时,月凉如水。
乞丐悄无声息地穿过沉睡的街道,来到城中心那件被供奉起来的破袄前。
他没有惊动任何人,只是深深一拜,然后小心翼翼地將那半块被万人膜拜的冷饃取回。
回到无基台,他没有点灯。
在黑暗中,他將冷饃捧在手心,闭上双眼。
那股奇异的律动再次传来,比白天在眾人感知中断断续续的共鸣要清晰百倍。
那不是呼吸,更不是心跳,而是一种超越了时空维度的“咀嚼感”。
仿佛有一个亘古存在的身影,正在时间的夹缝里,一小口、一小口地,品尝著这十年风霜。
乞丐的额头渗出冷汗。
他终於確定,林閒並未真正消散。
他的道,他的意志,他最后的执念,都凝结在了这半块冷饃之中。
这不是神留下的恩赐,而是林閒留下的“未完成”。
他不敢妄动,更不敢吞食。
他找出一个尘封多年的玉匣,郑重地將冷饃放入其中,封存,而后將其送入无基台最深处的地火石室。
那里隔绝一切气息,是他唯一能想到的、能暂时安放这桩惊天因果的地方。
青云宗的沉默,只持续了七日。
第七日清晨,紧闭的宗门轰然大开,三长老云天河身著雷纹紫袍,手捧一部古朴的《正道考》,率百名精英弟子,声势浩大地出现在山门之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