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閒的神识已化作天地间无形的律法,与那潮汐般的“叮”声同频共振。
这由他亲手开启的时代,眾生皆可通过装死签到,窃取一线天机,寻得自己的道。
他的使命本已完成,残存的意念即將彻底归於虚无,与大道同尘。
然而,就在他即將消散的最后一刻,一丝极其微弱的异动,如狂风骇浪中的一粒尘埃,精准地刺入他的感知。
那是一声“叮”。
它不像万柳城中那般清脆响亮,充满了对未来的希冀;也不像其他地方的修行者那样,带著试探与贪婪。
这声“叮”微弱、嘶哑、充满了绝望和挣扎,仿佛是溺水之人探出水面的最后一根手指,刚一触及空气,便要被无尽的深渊拖拽回去。
声源,来自西北。
那片被仙门魔窟共同遗弃的荒芜之地,灵气稀薄,生机断绝。
林閒最后一缕即將消散的意念,化作一缕清风,逆著人间烟火,朝著那片死寂的荒原捲去。
风无形,意无踪,他穿过万里山河,越过枯骨戈壁,最终在一座废弃了不知多少年的驛站前停下。
声音,就在这里。
驛站的断壁残垣下,一个瘦骨嶙峋的少年蜷缩在阴影里,身体瘦小得仿佛一阵风就能吹走。
他的衣衫襤褸,上面凝固著黑褐色的血跡与污垢,裸露的皮肤上布满了纵横交错的疤痕,那是鞭挞与烙印留下的永恆烙印。
他的嘴唇乾裂如焦土,上面布满了血口,每一次呼吸都带著撕裂般的剧痛。
他就是那声“叮”的源头。
此时,他正紧闭双眼,牙关死死咬住,用尽全身最后一丝力气,在脑海中默念著三个字。
“我……还……喘……”
这不像是在签到,更像是在確认自己存在的最后证明。
林閒的意念悬停在屋檐之上,无声地注视著他。
少年的过往,如画卷般在他识海中展开。
他叫尘,一个连姓氏都没有的万魔窟逃奴。
从记事起,他便被灌输著唯一的真理:“废物不配活。”在那个弱肉强食的魔窟里,弱小即是原罪。
他见过无数像他一样的奴隶,因为一丁点的失误,或仅仅是魔头心情不好,就被当做血食、药渣,或是直接碾成肉泥。
活著,本身就是一种奢望。
半个月前,他所在的矿洞发生坍塌,他被埋在废墟之下,却奇蹟般地靠著啃食地底的毒虫活了下来,並最终从一条裂缝中爬出,逃离了那座人间炼狱。
他听过“装死签到”的传说。
据说那是某个叫林閒的仙人传下的无上大道,只要屏住呼吸,就能获得仙缘。
可他不敢信。
仙人?
那是何等高高在上的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