基因药剂全部注射进齐知舟的血管中时,他瞳孔霎那间失去了焦距,定格在一个虚无的点上。
世界在他眼前疯狂地旋转、扭曲、分解,餐桌漂浮在半空中,餐具长出了细长的手臂在跳舞。
后颈爆发出灼烧般的剧痛,齐知舟感觉到他的动脉正在皮肤下突突跳动,仿佛有什么陌生的、狂暴的东西挣扎着要破开血肉的束缚,即将破土而出。
随即,一双冰凉的手覆上了他脆弱的脖颈。
那只手带着一种阴冷而奇异的力量,竟然让齐知舟混乱不堪的意识产生了一种发自天然的依赖——仿佛溺水之人抓住了一根救命的浮木,即使浮木将带他通向更为深不见底的黑暗。
面前的手机屏幕里映出了两张脸——边策自身后紧密地贴着齐知舟,下巴抵着他的发顶,脸上带着一种无比满足的笑容,轻声宣告:“知舟,我早就说过,你只能爱我。”
齐知舟的脸颊被冷汗浸透得尤为苍白,他双手死死抓住餐桌边沿,十指关节泛起骇人的青白。
尽管边策极力抑制,但嗓音依旧因为过度兴奋而微微颤抖:“知舟,你要听话。”
铛——!
这句话像一把楔子,重重钉入齐知舟意识最深处,仿佛这是他与生俱来的、刻在基因序列中的本能,是他不得违抗的绝对意志。
剧烈的对抗在体内冲撞,齐知舟的舌尖被自己咬破,浓郁的铁锈味在口腔中弥漫开来。
边策透过手机屏幕,看见齐知舟嘴角溢出的鲜红血液,在他霜雪覆盖般的皮肤上蜿蜒出一道凄艳的痕迹。
这一刻,他脸上非但没有丝毫担忧,反而露出了极度病态而痴迷的神情:“知舟,你现在一定备受折磨吧?没关系,不用害怕,你在受折磨的时候才是最好看的。”
他像是欣赏一件绝美的艺术品,齐知舟嘴角溢出的鲜血越多,他眼中专注而亢奋的光芒就越盛。
“知舟,你想不想知道,如果阿朗在这里,他会怎么做?”边策想到了什么有趣的场景,轻轻一笑。
边策想象边朗看到这一幕,必定会心急如焚、方寸大乱。他会手忙脚乱地替齐知舟止血,然后将齐知舟抱到床上,笨拙而急切地安抚齐知舟的情绪,让齐知舟在他的臂弯中安睡。
想到这里,边策不禁摇了摇头,发出了一声轻蔑又惋惜的喟叹:“暴殄天物啊,阿朗。”
呵护与安抚,是对这种美丽的浪费和亵渎。
比明月更美的,只有泣血垂泪的明月。
“知舟,知舟,”边策低声呼唤齐知舟的名字,“你听话,听我的话,知道吗?”
在精神撕扯的漩涡中,齐知舟痛苦地闭上双眼,在他被剧烈冲击的意识深处,时间倒退回了几天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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Gene基因研究所的简易手术室里,齐振成在齐知舟后颈的皮肤上标记出最终的神经阻断点位:“知舟,准备开始了。局部麻醉已经生效,你不会感到疼痛,但意识会保持清醒。如果有任何不适,立刻举手示意。”
齐知舟平静地闭上双眼,“嗯”了一声表示明白。
齐振成深吸一口气。
电光火石间,齐知舟却猛地睁开了眼睛:“等等!”
齐振成的手僵在半空中,惊愕地看向儿子:“知舟,怎么了?哪里不舒服吗?”
监测仪上,齐知舟的心率出现了短暂的波动,他眸光清醒且锐利,嗓音冷如坚冰:“我不做这个手术了。”
就在刚才那一瞬间,他的大脑飞速运转,忽然意识到了一个被他此前忽略的可能——
如果这条牵引他情绪的交互神经真的与边策有关,那么边策不可能不确认他是否依旧在掌控之中。
一旦边策发现他脱离了这种潜在的情感控制,边策会怎么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