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你的错,知舟,不是。
而齐知舟脚底微微踉跄了一下,他垂着头,细密的眼睫在他脸上划出一道阴影。
“你不喜欢亲手做人体实验,我可以迁就你,也可以尽我所能地包容你。”边策体贴地揽住齐知舟的肩膀,“但是,知舟,你要清楚,有时候要结束一个人的生命,根本不需要通过实验手段。这么说其实并不准确,实验是为了让这个世界变得更好,让人类的未来变得更加璀璨,但像这个女孩的死亡,完全就是无谓的牺牲。”
齐知舟依旧垂着眼眸,他脸上看不出丝毫变化,只有微微起伏的胸膛,泄露了他此时正在经历怎样的心绪翻涌。
“哦还有,还记得我们在瑟米尔边境山区的那个据点吗?我在那里的医院收养了很多刘吉那样的孩子。”边策满脸心痛,“那个据点被阿朗毁了,我来不及转移那些人,只好下令把那间医院也炸毁了,里面应该还有29个人,每个都长得很像你。”
良久,齐知舟动了动嘴唇,嗓音艰涩:“是我杀了他们吗?”
边策没有出声,这就是他给齐知舟的答案。
——不是!不是!不是!
边朗在心里无声地呐喊,由于全身肌肉过度紧绷而微微战栗。
边策不仅限制了齐知舟的自由,更要完全摧毁齐知舟的心志。
边朗无法想象,会这样折磨齐知舟的人居然是他的同胞哥哥。他更加无法想象,齐知舟独自在这样的炼狱里日复一日地等待着、坚持着、谋划着,究竟要承受多么剧烈的痛苦。
他看着齐知舟难以遏制的战栗起来,仿佛有把刀在一下下割着他的心脏。
·
边策拦着齐知舟,声音柔和地抚慰:“知舟,没关系的,他们的死无足挂齿,我们只要坚持对的事就够了。”
齐知舟眼底爬满血丝。
“好了,好了,知舟,没事的。”边策轻轻拍着齐知舟的肩膀,低声道,“现在可以告诉我,你究竟为什么要来地下十六层了吧?”
齐知舟呼吸蓦然顿住,边策依旧在怀疑他?怎么会!
即使处在极端的压抑中,齐知舟的大脑依旧缜密地运转起来,他飞快复盘刚才和边策说的每一句话,很快便找到了致命的破绽。
他声称他是为了确认那个女孩是否死亡而来到了地下十六层,但是,他此前每次前来,都是在白天。
如果真是出于这个目的,他完全没有必要在深夜避开守卫和监控,独自前来。
边策柔和地说:“知舟,听话,告诉我。”
一丝寒意从背脊爬起,齐知舟不寒而栗。
他该用什么理由让边策相信?
他该怎么做才能保全边朗?
齐知舟很少有感到无能为力的时候,但也许是因为知道边朗就在离他不远的地方,这一刻他反倒感到了无助。
边朗太可靠了,就算天真的塌下来,边朗也会为他撑起来了,所以在边朗的身边,他总是会不自觉变得软弱一些。
但边朗必须活着,边朗必须活下去。
这个念头排山倒海地压制了一切,齐知舟闭了闭眼,仿佛瞬间做出了某种决定。
他说:“我确实是来找人的。”
边策问:“是谁?”
“有个载体,”齐知舟呼吸变得急促,“长得很像小旭。”
边策眉梢轻抬:“哦?是吗?”
“嗯。”齐知舟点了下头,脸色苍白如雪,“我知道你不想让我提起过去的人和事,我只能在夜里来看他。”
“我理解,我也有弟弟,我知道你的心情。”边策怜惜地看着齐知舟,“但你已经和过去告别了,知舟,你看到的只是残次品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