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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 且更从容等待她(第4页)

二十七娘一辈子只知道与人为善,至于打骂下人作威作福,她心里连这个念头都没有。再说,二十七娘也没有责怪朝云,刚才她生的是苏学士的气。

那一首《水龙吟》虽不是苏轼专为夫人做的,但得来之后并未给人看过,立刻送给了夫人,在二十七娘眼里这词等于是定情之物,极为珍重。哪知丈夫竟是没心没肺的傻子!随便把这首词录出来拿给别人去唱,二十七娘再好的脾气也由不得发起火来。气人的是苏学士心眼儿不够,到现在还不知道夫人为何发怒,也不来向夫人赔礼,倒是这可怜的丫头夹在苏轼两夫妻之间,被吓掉了魂儿。

今天这事与朝云不相干,二十七娘也没想过去怪这孩子,忙伸手把朝云拉起来。见她吓得脸色惨白,浑身直抖,心顿时软了,忙把朝云搂在怀里,在她耳边说:“别怕,我没怪你。”

只这一句话,竟说得朝云落下泪来。

朝云一辈子给人打骂欺压惯了,挨打在她是平常事,当然也不值得一哭。哪想到这位夫人不但没有打骂,反而把她搂在怀里哄了一句,真是生平未有之事。在朝云看来,这一点点关怀爱护简直是天大的恩德,心里知道自己这次真的跳出火坑、转世投胎又做人了,心里又悲又喜,顿时哭了出来。

二十七娘是个有福的人,哪知道朝云这个苦人儿的心思,见朝云忽然痛哭失声,不知她是喜极而泣,倒以为是给自己吓得,心里又急又愧,又不知道怎么劝人,搂着朝云,忍不住也哭了起来。

二十七娘这年已经二十六岁,是两个孩子的母亲了,朝云才十二岁。可二十七娘的心智比年龄足足小了十岁,朝云受过大苦,心境倒比年龄老了五六岁,这一算,两人倒成了姐妹一样,哭得十分投缘。一开始还各自记得为什么落泪,后来也就忘了,只觉得相拥而哭十分畅快,就这么哭了小半个时辰才止住。

到这时二十七娘才想起刚才自己与丈夫为何事吵闹,觉得无缘无故吃些闲醋,弄得家里上下不安,心里有点儿不好意思,就对朝云柔声说:“唱曲儿是下贱人做的事,以后不要唱了,我教你念书识字。”朝云忙点头答应。

二十七娘说要教给朝云读书识字是真的,可要说从此不让她唱曲儿,这话就牵强了。

大宋朝人文鼎盛,国家富裕,狎妓饮宴的奢靡之风早已成了时尚,凡是做官的家里大多豢养歌伎。苏家把朝云买回来,也因为她这一身才艺,若不弹琴唱曲儿,这丫头凭什么值一百五十贯的身价?现在二十七娘不让朝云再唱曲儿,这话其实算不得数。

再说,二十七娘身边还有个稀里糊涂的苏学士,有这人搅和,夫人说的更成空话了。

这天二十七娘无故发了顿脾气,到晚上已经缓和下来,丝毫不再提起,苏轼对二十七娘因爱而宠,因宠而惧,竟不敢问她为什么发火,当然也不知夫人为何又好了,一向粗心也没多想,仍旧我行我素。

第二天黄昏苏轼从北厅办公回来,竟随身带回一支琵琶给了朝云,又从怀里取出一张纸片儿递过来:“这是写给你的,看看字都认得吗?”

朝云这里刚接了琵琶,听说又有东西送给自己,又喜又羞,一时不敢伸手来接,二十七娘在旁边也不客气,接过来展开一看,是填的一阕《减字木兰花》:

“琵琶绝艺,年纪都来十一二。拨弄么弦,未解将心指下传。

主人瞋小,欲向东风先醉倒。已属君家,且更从容等待她。”

原来苏判官对夫人发怒的原因并非全不考虑,只是以他的头脑竟把这事想歪了,以为这是两个孩子争糖果争恼了,最好的办法就是再拿些糖来,一人一颗,自然就不闹了。所以专门写了这么一首词,不论谁一看,都明白这是写给朝云的,在苏学士想来,以后夫人有《水龙吟》,小丫头有《木兰花》,自然皆大欢喜。

男人不解风情也还罢了,错解风情却是一场大罪!以前只说苏学士糊涂,从这事看来,这人分明是个呆子。尤其这首词的最后一句“且更从容等待她”更是古怪暧昧,不知所云。

若是王弗夫人在这里,见了这首词只怕早已撕得粉碎摔在苏学士脸上了。二十七娘却是个难得的厚道人儿,说到淳朴坦率没有心机,与苏学士大概半斤八两,知道“从容等待”一句无非是说“等待朝云弹琵琶的技艺增长”,并没有什么歪主意。心里虽有三分醋意,却有七分好笑,越觉得好笑,这醋意就越淡,转眼已经化去了,回手把纸头儿递给朝云,故意笑着说:“快收起来吧,你看咱家老爷对你多好。”

朝云从小在逆境中受人摧残,养出一副小老鼠般的脾气,二十七娘能善待她,更被朝云视为恩典。因为满心敬爱,在夫人面前就更加胆怯,生怕有所得罪。刚才苏轼要送她诗词,朝云立刻想到夫人要责怪,竟不敢接。现在夫人把这首词递到面前,朝云还是畏惧,反复把夫人的脸色看了几遍,实在看不出有怪罪之意,这才大着胆子接过来看。

苏轼知道朝云识字有限,这词里一个难认的字都没有,朝云当然看懂了。前面那几句还罢了,待看到“已属君家”一句着实吓了一跳!忙偷眼去看苏学士,却见苏轼两眼只望着夫人,这才知道自己多心了,人家两口子恩爱情深,哪把自己这又丑又笨的丫头看在眼里?可饶是这一想仍禁不住心如鹿撞,半天才想起来,对苏轼说了声:“谢过大人。”

若说朝云这孩子有十个心眼儿,二十七娘大约有六个,而苏学士连一个心眼儿也没长全,哪想得到这其中诸般微妙。只以为天下无事了,就拿起新买的琵琶递给朝云:“你看这琵琶可好?”

朝云在黄鹂院里待了几年,见了些世面,捧过琵琶看了一眼,见琵琶的背料用花梨木制成,凤枕用的是白牛角,头花雕的是最常见的大朵牡丹,看形制是个中档货色,抱在怀中弹指一拨,叮咚玲珑,音色一般,知道苏学士不通音律,平时无此雅趣,大概是从铺子里随便买了一把回来。笑着说:“很好。”

天下乐器中没有像琵琶这样专门适合女子的,朝云本是个瘦弱娇羞不起眼儿的丫头,如今把这支琵琶抱在怀里随便弹拨两下,顿时巧笑顾盼风韵宛然,苏轼觉得有趣,就说:“你把刚才那首词弹唱一回吧。”

苏学士没脑子,朝云却聪明得很,知道这首词当着夫人的面万万不能弹唱!可主人开了口又不敢拒绝,情急之下忙笑着说:“大人这词我还没记熟,不如先弹一套散曲吧。”也不等苏轼答应,已经轻拢慢捻弹起一首《阳春白雪》。

朝云的琵琶弹得实在好,勾挑推拉,指法淋漓毕现,苏轼听得心闲意懒,醉意微醺,待听到“玉版参禅”一节,忽然间,苏学士脑门儿上开了一窍!想起刚才送给朝云那首词末尾一句:“已属君家,且更从容等待她。”

这是什么话!难道自己对眼前这个稚嫩如紫笋青芽的丫头生了不良的心思吗?若真有此心,也太邪秽了,不是君子所为!若说无此心,何以做这词?又当着夫人的面递到小丫头手里?

真是岂有此理!简直莫名其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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